他很坦然的跪在地上,伸出兩條手臂姿勢端正的給葉妜深行禮,然後很實在的磕了一個頭。
從先皇駕崩過後宮循霧就沒磕過這麼實在的響頭,連葉妜深都陷入不知作何反應的沉默。
他像是在做一件很理所當然的事,仍然跪在地上,直起脊背問:「怎麼了?」
葉妜深:「你起來。」
宮循霧從善如流,神色中透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愉悅,果然葉妜深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厭惡他,嘴硬心軟罷了。
「你這樣很奇怪。」葉妜深眉心微蹙:「我每次見你,只要有外人在,我跪下行禮是件別無選擇的事。但你呢?」
宮循霧理解了葉妜深的意思,頓時有點懊惱。
「這根本就不一樣。」葉妜深嘆息:「要你跪的是我,不准你跪的也是我,你一定覺得我在無理取鬧對吧。」
「我沒有。」宮循霧在床邊坐下,很認真的說:「我沒有覺得你無理取鬧,我明白,你不能不跪我,而我跪不跪都沒人敢說我什麼。你委屈的是這一點。」
葉妜深眨了眨眼,心裡又生出那種矛盾的感覺,讓他有些想要尖叫砸東西。
宮循霧像是轉了性:「你聰慧,善良,有靈氣。你是真實的人,而我與真實的人接觸匱乏。往後你說給我我就知道了。」
他說的誠懇認真,葉妜深反而氣憤的想要讓他滾出去,憑什麼?憑什麼他要忍受傲慢,冷漠,自以為是的宮循霧,承受他的威壓和為所欲為,被他傷害的狼狽不堪。
而現在宮循霧竟然悔悟了,口口聲聲要葉妜深教給他,卻依然傲慢自以為是的令人髮指,葉妜深憑什麼要聽他的翻過此章,毫無芥蒂的教他,就像從前種種都不存在?
「你出去吧。」葉妜深翻過身背對他,他現在沒有力氣吵架,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吵架,宮循霧幫他善後,照顧他也盡心盡力。
如果不是宮循霧,他接觸不到御醫,沒準要吃更多的苦。
宮循霧不想跟他反著干,走到門口卻又不想離去。
他雖然沒有指望葉妜深感動的痛哭流涕,但至少應該有個笑臉吧。宮循霧心底生出一點氣急敗壞的情緒,感覺自己真的黔驢技窮了。
葉妜深半天沒聽到開門的聲音,轉過身發現宮循霧正面對著門一動不動了,看上去像是罰站。
「你回來。」葉妜深忍不住喚他。
宮循霧很聽話的回來了。
「我想洗澡。」葉妜深從受傷到現在流了很多汗,雖然身上沒什麼無法忍受的感覺,但一想到跟刺客近距離接觸過,還是覺得有些噁心。
宮循霧不准:「鞠御醫說不行,其實你現在很乾淨,昨晚我幫你擦過。」
他眼神很快速的掃過葉妜深身-體:「擦的很乾淨,無一遺漏。」
葉妜深感覺自己血壓有點高,如果長時間與宮循霧糾纏下去怕是會折壽,但又沒辦法,離開宮循霧沒準兒死的更快。
葉妜深無話可說了,於是問他:「若琊呢?」
宮循霧頓時警惕起來,葉妜深總是對柳輕盈和若琊這種身份卑微的人關懷備至。
宮循霧覺得柳輕盈和若琊平平無奇,他想不到他們身上有什麼能夠吸引葉妜深注意的特徵,難道身份低位更惹人憐惜?這上頭他根本不占優勢,宮循霧心情變差:「他不在。」
門被輕輕扣響,緊接著推開一條縫,若琊鹿一樣的眼睛在縫隙出現,他輕聲說:「妜公子,小人為您燉了梨水。」
葉妜深看了眼宮循霧,片刻後說:「謝謝你,進來吧。」
若琊推門進來,把燉的梨水盛出來一小碗,很貼心的舀了一勺,走過來自然的餵到葉妜深嘴邊。
宮循霧從他手裡拿過瓷勺和瓷碗,把勺里的梨水倒回碗裡,攪了兩下放下勺子,碰壁發出不客氣的脆響。
宮循霧雞蛋裡挑骨頭,很刻薄的說:「你燉的太生,他不能吃。」
「不生。」若琊瞪圓眼睛,不死心的要接過碗證明給葉妜深看,被宮循霧隨手撂到了旁邊高几上,刁難道:「你切的梨塊大小不一,小的熟了大的沒熟,大的熟了小的就燉爛了,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