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意綿慢悠悠哼著小調,靜靜聽著男人的哭訴和發泄。
她一連唱了幾首歌謠,唱得嗓子都啞了,好不容易等蕭定山哭累了,情緒平穩了。然而哭聲卻沒有變弱,反而越來越強。
柳意綿回頭一看,院子裡的士兵們正齊刷刷盯著自己,他們個個紅著眼,一臉的哀淒。
「姑娘,這是我家鄉的歌,好久沒聽見了,還能再唱一遍嗎?」
「嗚嗚,我不想死了,我想回家……」
「柳姑娘,你會北方曲子嗎?」
有幾個大膽的士兵嘰嘰喳喳說著話,柳意綿見他們不再死氣沉沉,決計再給他們唱幾曲。
前世她可是跟著慕容恪從西南一路打到東北,什麼歌謠都聽過唱歌過,這點小事她應付自如。
院門口。
離戈半垂著眼,望著蹲在陽光下自由歌唱的少女,放下了眼底的輕視和偏見,「還過去嗎?」
他們二人原是要去給傷兵們送溫暖的,未料還沒進院子,先被一陣歌聲止住了步伐。
慕容恪擺擺頭,「她在,比我在,更好。」他眉眼舒展,唇角揚了淡淡的笑意,莫名的,一種與有榮焉的感覺油然而生。
兩人就這麼靜靜的在門口站著,親眼看見柳意綿很快同傷兵們說說笑笑,打成一片。
她還給他們堆了一個可愛的雪人兒,雪人兒脖子上纏著她自發間取下的藍色髮帶。
她說,你們要好好保重身子,要相信未來依舊是光明的。
她說,她還會來看他們。
臨走時,她還說——
「要相信你們的王,他不會拋下你們不管的,你們也不能拋下自己!」
慕容恪心頭猛然一震,隱秘的角落被撬開,有什麼東西正瘋狂的往裡面涌著。
他感到了致命的威脅,卻無力制止這陣狂風驟雨。
巳時末。
日頭已籠罩了整個大地,四處金燦燦暖融融一片。
一縷陽光落在眼瞼處,柳意綿眉頭輕蹙,打著哈欠起身,懶腰伸到一半發現天光大亮,時間已經不早了,忙下了床。
今日說好了要去練兵場看傷兵們的,竟然睡過頭了,只是漱玉怎麼沒來喊她?
也怪她自己,昨夜不該熬夜看醫書的,看了一晚上沒什麼成果,反而睡眠不足,疲累不堪,到現在都沒什麼勁兒。
柳意綿洗漱完,剛出房門,就同漱玉打了個照面,漱玉正提著早膳過來,見了她笑意盈盈。
「咱們去馬車上吃吧。」柳意綿提議道,神色幾分焦急。
她每日都要看望傷兵,也學會了幫他們處理傷口,包紮上藥,沒事兒就和他們話話家常,又或者給他們唱唱歌謠。
肉眼可見的,傷兵們心態慢慢在轉變,就像雪化了,天晴了,一切都開始向好的方向發展。
柳意綿看著他們開心,自己也也很開心,胸腔處總溢著滿足。
漱玉將早膳擺好,忽的說道,「今日就不去練兵場了,姑娘,主上找您有事兒。」
柳意綿眼皮一跳。
記得上次他說要見她,突然發癲向她袒露心意了,這次——
不會的,一定不會。
他不是那種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一定有其他深意。
只是,再見面未免太尷尬,雖然她確認自己真的放下了,但還是很尬。她不想見!
「我不……」
「上次一戰,本應對表現優異的將士們進行嘉獎的,但因著下雪,一直拖著,如今正是封賞的時機。姑娘,您忘了,您可是斬殺了二十個北戎蠻子,您得去接受封賞。」
漱玉有些興奮,沒注意自己截了柳意綿話頭。
她激動的盯著柳意綿,語氣中透著驕傲和讚賞。
原是如此!
柳意綿尷尬的別開眼。
「哈哈,是嗎?那咱們趕緊過去吧。」
軍營內。
士兵們有序的列隊,腦袋向上抬起一個自認為完美的弧度,接受著檢閱,大家表情繃得緊緊的,氣氛莊嚴肅穆。
儘管如此,他們眼珠子卻依然轉的飛快。
每個人眼底光芒不同,有傲嬌的,有激動的,有艷羨的,也有沮喪的……可謂生動淋漓。
高台之上,沈其岸拿著名冊,高聲喊著一個個名字,喊到了的人出列,萬眾矚目下,上來接受封賞。
上來的士兵有的封了官兒,有的得了銀錢,還有的得了慕容恪的特殊關懷……
聽聞有個新征上來的小兵在戰場立了功,不僅升了官,還得了慕容恪一個一觸即離的,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