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湘靈腳下踩著雜草,她提著裙裾,小心翼翼地走,待到李蕪將她引至一處小院前,為她開了門,只見裡頭的空曠處,一個男孩正在練劍。
見有人來,那男孩停下了手中劈砍的動作,一雙漆黑的眼睛看了過來。
宋湘靈暗想,這男孩的神情倒不像尋常同齡孩子那般天真,像是經過很多事一般。
「施長策。」李蕪把他喚過來,「這位是容府少夫人。」
他放下手中劍,沖她拱了拱手:「見過少夫人。」
「這是?」宋湘靈微楞,她沒想到,容翊淮藏在此處的竟然是個小孩。
「他與賀來錢莊有關。」李蕪低聲解釋他為何會在這裡。
宋湘靈頓時明白了。那便是,他與那案子有關。
「你今日練得怎麼樣,早上教你的動作,可都熟練了?」李蕪問。
他沒帶過徒弟,如今被公子硬塞了一個,實在不知要如何安排學習計劃,只能先看看他的天資再說。
「您看看。」施長策也不多說,抄起那把長劍便動起來,動作已經有了行雲流水的影子。
這下,連李蕪都有點驚奇了。他上午要出門,怕沒人盯著小孩會偷懶,專門教了好幾個動作,還以為他不可能掌握。
他能看出來,在將軍府長大的宋湘靈亦能看出來,手撐著下頜,道:「看起來是從早練到現在,不曾懈怠過。衣裳都汗濕了一大片。」
施長策做完一套動作,將劍緊緊攥在手心:「不敢懈怠。」
這小孩勤奮好學的樣子,讓宋湘靈來了興致,問他:「你對箭術可感興趣?」
施長策看了眼李蕪,隨後老老實實答道:「我都想學。」
「有弓麼?」宋湘靈問李蕪。
「有。」李蕪去拿了把弓來。
公子既吩咐了,讓他學點武功本領,李蕪想著,像輕功這樣需要童子功的本事,他如今學著怕是已經晚了,便把劍、刀、弓、槍都尋了來,看這小孩對哪樣有天分,就再往深了學。
宋湘靈掂了兩下那把弓。因為只是給小孩練手的東西,不算什麼好弓,可是待她搭箭,手指一動,箭便放了出去,帶著凌厲的風聲,竟是直接射中了穿檐而過的一隻靈巧鴿子。
那鴿子撲騰砸進遠處的雜草堆里。
李蕪一驚,他都不知,少夫人的箭術竟這般好!
再看施長策,竟是張著口,睜大眼,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宋湘靈收回箭,一笑:「想學麼?喊我一聲師傅,我親自教你。」
施長策完全被她的颯爽英姿俘獲,當下便一聲師傅要喊出口,誰知忽有一席暗紅衣袍進入眼角餘光,聲音冷道:「不許教。」
宋湘靈回眸,這才發現容翊淮不知何時來了,正很是不快地看著她,隨後又嚴厲地盯了一眼施長策。
那小孩剛剛抬起臉,怔愣的表情霎時消失,又將頭低了下去。
容翊淮將她手上的弓接過去,皺了皺眉。為了磨施長策的性子,沒有選擇丞相府內的好弓,而是讓李蕪在街上買了把稍次的。如今摸著那弓,弓身並未打磨得非常光滑圓潤,他怕磨了她的手。
他將弓丟給李蕪,又執起宋湘靈的手看了看。白生生的手心裡有一道紅痕,是剛剛彎弓時留下的,所幸並未有被弓身劃破:「身子全好了?便這麼跑出來,還要教別人射箭。」
宋湘靈忍不住頂嘴:「我又沒說今日便教?」
「以後也不許教。」他又重複了一遍。
李蕪和施長策便愣在原地,看著公子和夫人一個說要教,一個說不許教。
公子又給不出一個明確的理由,反倒顯得夫人更占上風。李蕪忍不住撇了撇嘴角。
更震驚的則是為施長策,這幾日雖沒見公子幾面,但他已知,容公子是個多冷淡的性格。大概他根本不會管這些閒事,才會讓他跟著李蕪學。
卻沒想到,原來夫人面前的容公子,是這樣的......
「怎麼就不能教了?」宋湘靈和他賭氣,「當先生多好玩呀,你當年都體會過,為什麼現在攔著我?」
容翊淮道:「那你教我。」
「我射箭技術不如你。你教我就好了。」他道,「你當我的箭術老師,行不行?」
聽了這話,宋湘靈越發覺得不可思議,眼睛都瞪圓了。他怎麼還跟一個小孩搶啊!
見公子和少夫人沉默,李蕪福至心靈,將施長策帶離了現場,到旁邊的偏院休息了。
這小孩也是死心眼,教他那麼多,居然用了半個上午的時間一直練,恐怕都沒停下來喝口水,比他兒時初學那會兒還勤奮。
他都怕他中暑。
不過心底倒是也佩服,不僅佩服這小孩的韌勁,也佩服公子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