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叫滿倉把缸洗一洗,」水生蹲在旁邊小菜地里拔草,理了把小竹子,斜插進地里相互交錯,好叫豆角、絲瓜爬藤。
他往年是不種的,家裡才這三個人,豆角和絲瓜都容易老,壓根吃不完,都是親戚送點。
香秀用小刀將竹篾劈得極細,穿進米篩的裂口中,水生這時問她,「阿秀,明兒趕集去,你有啥要買的?」
這家裡缺的東西可不少,糖罐子見底,鹽也差不多沒了,醬油還剩個底,豬油夠吃一頓的,零零散散的缺好多。
香秀數過水生給她的錢袋子,六十幾文,買了油鹽醬醋剩不了多少。她說:「家裡缺的不少,先買點使使,等山里地頭野菜長出來,摘些去賣,換點家用。」
水生很喜歡她說家裡,面上浮起笑容,「我這還有點家底,要啥便一道買了。」
不過他和香秀一樣,都是過日子的人,香秀要摘野菜、編簍子換點錢來。水生則想著等晚些時候,去河裡網魚,山里下套子獵些野物來,一家人吃喝應當夠用了。
兩人忙活著,滿倉和福妞打了草回來,美滋滋喝了碗雞蛋茶,福妞還給香秀喝,香秀沒要。
再晚些時,香秀補完了米篩和面篩,她把豆面細細篩了一遍。水生則搬出家裡積了灰的土缸、陶罐、木桶,這些原是他爹娘在世時置辦的,那時每個桶里都裝滿了糧食,各種乾貨,到了他手裡只能積灰。
如今又搬出來,滿倉和福妞從井裡拿了水,拿著竹刷子一點點刷乾淨,倒扣起來晾乾。
香秀對每一個空罐子都有安排,以後裝黃豆、綠豆、紅豆,山裡的野菜摘來曬乾放進桶里,挖筍曬成筍乾和筍絲等等。
那些朽壞了點的木桶,水生則劈了點木片塞進去,再重新箍一箍。
院子裡忙得熱火朝天,香秀則進到灶房和二樓去,把牆上掛的蛛網給掃下來,再抹灰,擦窗台,柜子里的東西全都拿出來洗一遍。
常年沒怎麼洗刷過,上面黏膩膩的,香秀受不了,水生燒了一鍋水,沒用過的碗筷放進鍋里煮一煮。
如此弄到夜黑才算把屋裡收拾妥當,叫香秀舒心多了。
但也累的夠嗆,回屋後水生給她按胳膊,早上兩人鬧了一頓,這會兒他沒敢再起歪心。
只上床摟了香秀在懷裡,香秀同他還不甚親近,但是水生輕撫她的脊背時,她便漸漸放鬆,窩在他懷裡睡著了。
清早河面仍有霧氣,船隻卻不少,都是往鎮上去的,這裡家家戶戶都少不了船,畢竟河渠交錯,沒了船便走不了路。
水生在前頭劃著名木漿,福妞趴在船旁低頭看水,滿倉緊緊拉著她,香秀則把錢袋子藏好,在籃子上蓋好花布,囑咐道:「你們兩個等會兒別亂跑。」
「不跑,我慢慢走,」福妞笑嘻嘻地說,又趴在香秀膝頭問,「嫂子,真領我們吃燒餅去?」
香秀摸摸她的腦袋,笑道:「吃啊,到時你跟滿倉一人一個。」
福妞滿心滿眼惦記著,又笑著同滿倉說悄悄話去了。
而這時船已經近了岸邊,香秀探頭,橋上全是攤子,叫賣聲雜亂混疊。
河道口堵滿了船,水生只能跳到別人船上,把栓船的繩子捆到岸邊石柱上,轉回來抱過福妞,又牽著香秀往外走。
西河鎮的集市頂熱鬧,香秀早前跟阿奶來過幾趟,要是不牢牢牽著阿奶的手,就得被人擠推出去。
如今卻換做水生來牽她的手,香秀悄悄回握。
鎮上的路邊少不了賣燒餅的,那爐桶裡頭貼壁烤著燒餅,桶圈上頭疊著烤好的燒餅,大多是梅乾菜和蘿蔔絲餡的,也有混著長燒餅,那是糖餅。
香秀摸出錢來,給滿倉買了個梅乾菜的,福妞來了個糖餅,水生說:「再買一個你吃,別捨不得。」
燒餅兩文一個,香秀想著難得來一次,又買了個蘿蔔絲的燒餅,她和水生各分了一半。
吃完了餅,到採買東西的時候,水生笑道:「全由你做主,我們仨給你打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