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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明月穿過垂花門時,聽見父親壓抑的咳聲。

老王爺李元勝正在燭火下批閱河工文書,手邊藥碗騰起的熱氣模糊了牆上的《冀北防務圖》。&quot幽州送來的治瘧藥方,明日發給各縣。&quot

李元勝硃筆圈注著潦草字跡,&quot告訴書珩,新修的穀倉頂棚再加三層茅草。&quot

記憶突然閃回天順十五年暴雨夜。重生回到此方時空的李明月親眼見兄長李書珩赤足站在潰堤口,腰間纏著麻繩與士卒共扛沙袋。

天亮時百姓送來薑湯,而以驍勇聞名的父親卻躲在帳後擰乾滲血的裹傷布——他前夜剛帶人端了鮮卑探子的窩點,左腿還插著半截斷箭。

&quot明月來得正好。&quot

李元勝忽然抬頭,指著文書上一行小字:&quot你看這治蝗策……&quot話未說完又劇烈咳嗽,帕子上綻開暗紅梅花。

李明月盯著父親霜白的鬢角,想起前世城破時父親單騎出陣的背影——那日他盔甲內襯還縫著給流民孩童買的飴糖。

……

&quot這是第七批了。&quot蘇珏將虎符殘片嵌入沙盤,榷場位置頓時升起狼煙標記。

他忽然抓住李明月手腕,劍繭摩挲著對方掌心的舊傷——那是前世為搶回兄長屍體留下的箭創。

&quot侯爺兩年前讓蘇某在雲中郡多留心,是不是早就……&quot

一聲驚雷打斷追問。

雨幕中傳來馬蹄踏碎水窪的聲響,二十名玄甲騎士如幽靈般現身廊下。為首者舉起鎏金令牌,雨水順著&quot如寡人親臨&quot五個字淌成金色溪流:&quot陛下有旨,賞冀州王上等戰馬三千匹,三日後抵達雁門關!&quot

李明月接過聖旨時,嗅到帛書上沾染的龍涎香里混著五石散的苦味。

他望著雨中漸熄的狼煙標記,忽然明白楚雲軒的賞賜不是恩典,而是要在冀州糧道上扎進三千根毒刺——就像前世那批摻了腐草的官糧,讓守城將士腹絞痛如刀絞仍要死戰。

……

楚雲軒撫摸著沙盤上鮮卑王庭的玉雕,指尖掠過冀州境內的陶土糧倉。

丹爐爆出火星的剎那,他捏碎了三座穀倉模型。

李元勝在暴雨中登上冀州城樓,親手為值夜士卒繫緊蓑衣。

當他撫摸女牆上的裂痕時,沒人發現他袖中藏著咳血的帕子。

蘇珏的劍穗玉蟬在雨中發出悲鳴,像極了嘉峪關那些凍僵的號角。

他忽然將黑子拍在&quot天元&quot位,棋盤上赫然是鮮卑騎兵的衝鋒陣型。

李明月折斷染血的梅枝,將斷茬狠狠刺進沙盤上的嘉峪關。

前世父兄就是在此處被切斷援軍,而今生三千匹御賜戰馬正踏著相同路線奔來。雨越下越急,沖刷著青石板上硃砂繪製的防線圖,仿佛天地都在洗去血色痕跡。

第222章 血色迷霧

子時的更漏聲里, 楚雲軒赤足踏過北斗七星紋樣的金磚。

承文將軍捧著鎏金星盤趨步跟隨,丹爐青煙在他道袍上織出詭異的蛇形紋路。

&quot陛下請看,紫微垣東南有彗星襲月。&quot

他指尖划過星盤缺口, &quot此乃熒惑入翼軫之兆,當以白虎血祭……」

話音未落,青銅丹爐突然爆出三顆火星, 青煙竟在半空凝成冀州地形圖。

楚雲軒瞳孔里映出黃河九曲的輪廓, 突然抓起案上玉鎮紙砸向沙盤中的雲中郡。

承文將軍嘴角掠過一絲冷笑——那鎮紙早被他塗了磷粉, 遇熱即會引燃暗藏的硝石。

&quot報!鮮卑使節獻白虎於玄武門!&quot

內侍尖利的通報撕破夜幕。

楚雲軒撫摸著星盤上鑲嵌的夜明珠, 看著承文將軍用硃砂在冀州糧倉位置畫出血紅色的咒文。

檐角銅鈴無風自動,驚起寒鴉掠過月輪上的黑斑。

……

與此同時,鮮卑王可頻善奇的狼髯上還沾著嘉峪關的冰碴。

他摩挲腰間鑲著人齒的彎刀, 盯著密室牆壁上的《九州堪輿圖》。

當目光掃到嘉峪關時, 雙眼裡迸出毒火——二十年前,李元勝就是在此處用長刀斬下他長子的頭顱。

&quot大王請看這道裂谷。&quot

可頻頓珠的手指拂過沙盤某處,伽藍城的陶土城牆應聲崩塌,&quot秋分那日寅時三刻, 此處地脈最弱。&quot

他從袖中取出半枚青銅虎符,與可頻善奇手中的殘片嚴絲合縫。

密室突然灌進穿堂風, 可頻善奇的骨笛發出悽厲嗚咽。

他想起長子臨死前攥著的半片銀鎖——那孩子母親是漢人歌姬, 鎖上刻著&quot長樂未央&quot。

如今這四字正高懸在未央宮匾額之上, 被夜明珠照得慘白。

……

五更鼓剛響, 丞相林宸就瞥見太常寺卿在袖中藏了什麼東西

當那捲祥雲紋絹帛展開時, 他聞到了熟悉的蘇合香——這是蘇先生從前最愛的薰香。

那年十二樓遭禍, 青蓮先生與公子慘死, 十二樓這片人間樂土一夜之間消失。

而他, 卻因為陛下那紙召令, 不得不於朝堂上虛與委蛇。

到頭來,他已經逐漸失去了自己的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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