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這世上從沒有一個叫做寧妍的人來過。
但覃晴太傷心了,她在路上暈倒被人送進醫院,再醒來時,她的郵箱裡收到了一封定時發給她的遺書。
寧妍用幾千字的篇幅,給覃晴講了一段她從來不曾知道的過往:
寧妍出生在西部的某個山村,家境貧寒的她卻樂觀勤奮,一心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當初她考上大學,也曾是父母的榮耀,親戚們都讓孩子以她為榜樣,將來出人頭地。
可沒想到,她大一那年寒假回家,卻發現媽媽已經懷孕三個月了。
媽媽說,寧妍出去讀書了,畢業後可能也不會回家,家裡只剩下父母兩個,實在太寂寞無聊了,他們想要再生一個孩子來陪伴他們。
寧妍是不同意的,因為家裡太窮,根本沒有能力再撫養另一個孩子。
可父母覺得她是怕弟弟妹妹分她的寵愛,是她不理解父母的心酸和苦處。
父母甚至衝著寧妍大嚷:「生不生孩子是我們自己的事,你管不著。你不就是怕這孩子以後跟你搶財產嗎?我告訴你,就你這樣,有沒有這孩子,財產我也不給你。」
寧妍實在想不明白,這樣貧窮的家庭里,能有什麼財產可讓她去搶的?
那一年的春節大家都沒過好,一家人不歡而散。
後來,弟弟還是出生了,依然是像寧妍小時候那樣窮養。
只是誰都沒有想到,弟弟六歲那年跟小夥伴們在外面玩的時候忽然呼吸困難暈倒了。
醫院診斷是很嚴重的先天性心臟病,需要儘快做手術,否則很可能會心衰甚至死亡。
父母當然不想讓養了這麼多年的小兒子死,但做手術需要近二十萬,他們又沒有那麼多錢,就只能將希望寄托在寧妍身上。
那時的寧妍剛畢業三年,學校普通,工作一般,她省吃儉用也不過才存下了三萬塊錢。
可弟弟的病等不了,父母不停地給她打電話,讓她想辦法籌錢。
父母說她是姐姐,她有義務撫養弟弟、給弟弟出錢治病。
不久後的某天,焦頭爛額的寧妍在跟老闆出去應酬後的次日早上,發現自己一絲/不掛地從酒店床上醒來,旁邊還睡著她的老闆。
老闆說喜歡她,要跟她談戀愛。
寧妍知道老闆早已結婚,孩子都上高中了。她拒絕了老闆,也寫好了辭職信,準備離開這家公司。
可父母不停打來的電話讓她徹底崩潰了。
等到老闆再次向她求愛的時候,寧妍雖然覺得屈辱,卻還是答應了。
條件是對方要馬上給她二十萬。
之後,她就順理成章地給老闆當起了情婦,這一當就是三年。
其間,她也想過要結束這段關係,可老闆說分手可以,寧妍要把當初拿他的二十萬連本帶利還給他,不然他就把兩人在一起時偷拍的親密視頻發到網上去。
寧妍沒有辦法,只能一邊繼續跟老闆在一起,一邊想辦法賺錢,儘快存夠二十萬。
只是錢還沒有存夠,她就被醫生診斷為抑鬱症了,重度。
一次又一次的抑鬱症發作,把她推到了無盡的痛苦深淵,最終她再也承受不住這種折磨而選擇了死亡。
寧妍在遺書的最後告訴覃晴:「不要為我的死感到難過,只有死亡才能讓我得到真正的解脫。
你也不要因為我的死而輕視生命,你還年輕,應該好好活著。或許也可以替我好好活著。」
那天的覃晴也是坐在醫院的台階上哭了很久很久。
其實從她跟寧妍重逢開始,她就覺得寧妍跟之前不一樣了,寧妍好像不快樂,也變得冷淡不愛笑了。
但她沒想太多,她以為寧妍也跟她一樣,是在經歷了很多事之後變得成熟穩重了。
她自責,她要是早點發現寧妍有抑鬱症,寧妍也許就不會自殺了。
而且,寧妍的死一點都不值得。
她明明是父母亂生孩子的犧牲品,可她的父母離開時卻說:幸好生了個小兒子,不然寧妍就這樣自殺了,他們老了連個依靠都沒有。
覃晴辭掉了上海的工作,隻身一人去了北京。
她以為自己記性那麼差,只要離開曾跟寧妍一起生活過的上海,她很快就能忘記失去寧妍的痛苦。
但她也真的很矛盾。她一邊想要忘記寧妍,卻又一邊把自己活成了最初的寧妍:樂觀開朗,熱情陽光,見誰都是笑呵呵的。
可這個人設在她努力經營的第三年出現裂痕,第四年就徹底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