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徐復禎同席的除了沈芙容姐妹,還有兩個是皇帝胞姐永和公主的孫女,一個叫楊書嫤,一個叫楊書妍。
徐復禎並不認識她們,沈家姐妹自真定府回京不過兩三個月,自然也不認得。
沈芙容素來眼高於頂,懶得和別人搭話。倒是沈芮容性子外向開朗,很快就與楊家姐妹熟識了。
楊書嫤便告訴沈芮容:「你知道嗎,我聽說文康公主有一間『逸雪閣』,專門招攬有才智的士族女子。」
沈芮容咬了一塊棗泥雲片糕,嘴裡有些囫圇不清地問道:「逸雪閣是做什麼的?」
楊書嫤道:「是給公主出謀劃策的!公主還會給俸祿,一年二百兩。」
徐復禎心想:那不就跟秦蕭養的門客一樣嗎?不過文康公主出手真是闊綽,她在侯府的月例銀子才五兩。
沈芮容道:「出什麼謀,在荷包上畫什麼花樣子?」
楊家姐妹聞言對視一笑,壓低聲音道:「你當公主跟我們一樣只能在屋裡繡花?逸雪閣的女謀只在三省六部的長官府中選出,你當公主花那麼多銀子是為什麼?」
徐復禎若有所思。
她上一世就聽說過文康公主參政的傳聞,不過說來也在情理之中:
盛安帝的子嗣不豐,嫡出的皇長子和皇三子都沒有活過十歲,文康公主是周皇后唯一的子嗣。周皇后背後的周家又是樞密院的長官。周家沒有皇子支持,轉而支持文康公主了。
文康公主又深得帝心,可以說盛安帝在世時,文康公主過的非常風光。
只是誰也沒想到盛安帝會壯年病逝,更沒想到最後是不起眼的成王異軍突起,奪了大權。
成王攝政後為了立威拿宗室開刀,首當其衝的便是文康公主。
據說她的下場非常慘烈,在玄武門斬首示眾,曝屍三日無人敢來收殮,最後還是御史中丞霍巡命人全了她的體面。
「能進逸雪閣多好啊,謀的都是天下事,跟家裡的男兒也沒什麼區別了!」
楊家姐妹的話語將徐復禎從回憶中拉回來,餘光卻見方才一直不屑加入談話的沈芙容一臉意動。
沈芙容前世不會進了逸雪閣吧?
徐復禎心裡咯噔一下。
她不記得前世承安郡王府的下場了,不過若是沈芙容進了逸雪閣,那八成是要受牽連的。
成王上位後清洗了很多異黨,前世她不知道便罷了,這一世她認了郡王妃當乾娘,她不想讓承安郡王府出事。
徐復禎伸手覆住沈芙容的手背,正欲開口,卻聽得身後一陣悅耳鈴音響起。
循聲望去,一個身穿朱紅色雲鶴紋紗裙,頭戴紅寶金釵的妙齡女子款步走來。
她生得修眉鳳眼,瓊鼻丹唇,五官精緻得像一尊玉雕,那飛揚的眉尾卻透出一股鮮活的傲氣來。
饒是徐復禎自小便被人稱讚絕色,乍見來人也移不開眼睛:她的美已經不是單純的外貌肌膚所透出的秀色,而是舉天下膏腴滋養出的華貴又驕傲的絕代佳人!
就這一愣神間,來人已走到近處。
沈芙容拉了一下她:「公主來了。」
待文康公主走至面前,席上諸人忙起身行禮,道:「見過殿下。」
文康公主微笑著擺了擺手,道:「都坐吧。」
她先是對沈芙容道:「芙容,你們姐妹來京城也快三個月了吧,可還適應?」
沈芙容忙道:「自然是適應的,京城比真定繁華得多了。」
文康公主又是一笑,這時才將眼神投向她身旁的徐復禎:「這個姑娘好生俊秀,怎麼從前沒有見過?」
沈芙容忙又道:「這是我母家的表妹,姓徐,閨名復禎。現下寄居在長興侯府。」
話音落下,徐復禎便站了起來,落落大方地朝文康公主施了一禮,道:「徐復禎見過公主殿下。」
文康公主聞言復又打量了她一眼,這才道:「免禮。你是秦宗之的未婚妻?」
徐復禎心中暗自納罕,怎麼人人都知道她和秦蕭的婚約?當著公主的面也不敢造次,只能笑著應是。
文康公主道:「來,跟我喝一杯。」
話音落下,身後的侍從忙呈上紅木托盤,另一名侍從上前拿起酒壺斟了兩杯酒,恭恭敬敬遞了一杯給文康公主,復又將另一杯遞給徐復禎。
徐復禎接過那腹深口寬的狩獵紋六曲花金杯,她雖酒量不佳,但這是文康公主賜的酒,推脫不得,只好仰頭飲盡了。
文康公主笑了一
下,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轉頭走開了。
沈芙容有些羨慕地對徐復禎道:「你可以啊,公主都沒跟我喝過酒呢。」
徐復禎勉強朝她笑了笑。
那酒液入喉清甘馥郁,坐下後卻覺得辛辣之氣沿喉嚨直下,此刻胃裡都是翻騰的灼燒之感,臉上似乎也熱騰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