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頭研墨,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徐復禎的神色。
徐復禎正低頭寫著信,濃密的長睫蓋住了眼底的情緒,然而微微抿起的嘴角,倒叫水嵐惴惴不安起來。
不多時,徐復禎擱下筆,將信紙裝入信函遞給水嵐,道:「這封信快馬送到河東軍沈小將軍處。」
水嵐連忙點頭。
郡王世子沈珺一年前與北狄作戰有功,受封武略將軍。水嵐知道沈珺養了一支先鋒輕騎,小姐每年都資助很多軍費給他。
徐復禎看著水嵐接過那方信函,道:「你想不想知道信里寫了什麼?」
水嵐搖頭,尚未開口,便聽得她緩緩道:「我在信里讓沈小將軍即刻領兵回京。」
水嵐大吃一驚,忙道:「小姐,再過一個月就是大朝會,屆時全城戒嚴,你讓沈將軍領私兵入京那可是死罪啊!」
徐復禎似笑非笑道:「成王的人分了四十撥進京,你猜他帶進來多少私兵?沈小將軍不回來,等著我們的才是個死字。」
水嵐大駭,壓低聲音道:「小姐是說……成王要造反?」
徐復禎喟然嘆道:「形勢嚴峻至此,你們竟覺得我還在兒女情長麼?著意隱瞞重要情報,莫不是真想送我上玄武門問斬?」
水嵐慌忙跪下道:「小姐這麼說,奴婢萬死不能辭咎!」
徐復禎嘆了口氣,道:「以後不要自作聰明。」
揮揮手讓她下去送信了。
看著水嵐離去後輕晃的珠簾,徐復禎心裡有些悵然:
等四皇子登基以後,她得把水嵐送出宮才行。
水嵐跟她的時間最長,簡直熟悉得像她的左右手。換旁人來服侍,她還不習慣呢。可是她現在不能容忍手下人擅作主張,又狠不下心發落水嵐,只能把她送出宮去。
她的消息來源不只有金丹堂。每次霍巡進京,金丹堂都沒有消息。那兩個丫頭存的什麼心思她心知肚明,只是不挑破罷了。
如今局勢不比以往,前世的這個時候,成王打著侍疾的名義無詔進京,不久盛安帝病逝,敕封成王為攝政王,輔四皇子監國。
成王入主京城後,宮裡只會愈發波譎雲詭,由不得她們胡來了。
她既決定了自立門戶,旁人都只當她是投靠了皇后。其實徐復禎心知肚明:她是把籌碼全壓四皇子身上了。
如今四皇子年幼,她少不得幫他名義上的母親周皇后謀劃。前世只有一個攝政王,今生她怎麼也得扶一個攝政太后出來才行。
如今她尚且知曉後世走向,哪怕她的對手是成王手下的霍巡,也能有七八分勝算。
可是一想到周皇后掌了權,文康公主勢必繼續得道。徐復禎心裡不由鬱悶起來,頓時覺得屋裡燃的龍涎香馥悶得很,遠不如她從前屋裡的靈犀香清透好聞。
只是她已經很久不用靈犀香了。
一聞到那個味道,她就會想起從前閨閣少女時的回憶,想起一些曾讓她傷心的人和事。
她以為自己已經釋懷了的。即便後來再聽到他的名字,她也能做到心如止水。
然而水嵐帶進來的消息還是擾亂了她的心緒。
一想到不久之後就要見到他,還是以對立的身份重逢,她見了他,該說什麼呢?
過往的那些因緣愛恨,因放在心底日久,好像覆了一層積灰,再翻出來說便有刻意之嫌。若是不再敘舊,那就只能各據其地,各為其主,看著彼此越走越遠……
徐復禎輕輕拍了拍臉頰,端起一杯冷茶潑進仙霧裊裊的博山爐里。
一定是那馥郁得令人頭暈的香氣,害她無緣無故生出這些不寧的心緒來。
成王進京第二日向宮裡遞了拜帖,請求入宮為皇上侍疾。
徐復禎也是進了宮才知道,皇帝痴迷修道,連寢殿都賜名為「長生殿」。殿內有一尊青銅大釜,九名方士不分晝夜在此冶煉仙丹,冬月殿內炎似酷暑,暑月殿內便悶如火爐。
住在這樣的地方,又吃著那汞水硃砂煉出來的仙丹,不生病才怪。盛安帝三五個月便要病一回,病里停了仙丹,將養月余便好了。
在徐復禎看來,盛安帝這次的病根本不至於需要進宮侍疾的地步,更不至於忽然亡故。
恐怕是成王養肥了兵馬,所以皇帝的壽庚便到了頭。
宮裡起先壓著不批覆成王的拜帖,然而架不住成王日進一封,最終皇帝還是鬆口宣了成王進宮。
徐復禎急了。
前世因為姑母的離世,她每日傷懷己身,並不記得盛安帝駕崩的具體日子。可根據她的判斷,成王進宮以後很快會動手。&="&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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