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霍巡卻遲遲沒有動作,只是用亮得攝人的雙眸凝視著她。因為貼得太近,她甚至可以透過那烏濃的深潭看見自己眼中含蓄的期待。
都暗示到這個程度了,他怎麼沒有反應呢!徐復禎有些委屈:「為什麼不親我?」
霍巡忍著笑:「你姑母不讓。」
徐復禎愕然,反應過來後又氣又窘,抬手要把他推開,霍巡卻突然站了起來,嘴唇在她額頭上一掠而過,留下微涼的觸印。
正好殿門吱呀一聲推開,可喜領著小皇帝走了進來。
徐復禎別過臉,唇角還含著微笑,眼神卻冷了下去,重新回到了方才的沉思:秦蕭為什麼要阻止她的人查他爹?
她直覺長興侯那個外室身上一定有秘密。
下了經筵,徐復禎悄悄地出了一趟宮。
錦英正等著她的示下。
徐復禎幾乎可以斷定,那兩個人就是秦蕭下的手。挫敗之餘,她憑空生出了幾分危機感——為什麼秦蕭能知道她的動向?
她問錦英:「從前盤下天香樓的時候,不是讓你養一些探子麼,怎麼這麼容易暴露的?」
錦英於是抱怨:「小姐,你以為探子那麼好養麼?銀子倒是其次,那種孑然一身又伶俐又忠誠的人是真不好找。這兩人就是天香樓的堂倌罷了,平日辦事比較機靈,我見小姐吩咐的又不是難事,才叫他們去辦了。誰知道竟攤上這種事!」
徐復禎沉默了片刻,又吩咐道:「外人看來雖說是『意外』身亡,可他們的家眷遺孤咱們得安排好。」
錦英連連點頭。
徐復禎又想了想,道:「你還記不記得歧州的那個鄭驛丞?當時我讓他收養了那些遭災的孤兒,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錦英一愣,立馬反應過來,道:「奴婢記得,奴婢每年都
寄幾百兩銀子過去的。如今倒是個挺大的育幼堂了。」
徐復禎道:「那你派人去一趟歧州,挑一些聰敏伶俐的孩子帶回京城來培養,不拘男孩女孩。」
錦英忙點了點頭。她怎麼沒想到這一茬呢?
那種出身的孩子心眼比旁人多得多,又是沒個依靠的,倒不如收入小姐麾下,還能謀個富貴前程,也比半路招來的人忠誠多了。
徐復禎又道:「只是侯爺這個事不能拖。你找點靠譜的人把他那個外室挖出來,只是千萬不能驚動了秦蕭。要是再出事,你去償命。」
徐復禎難得對她說重話,錦英也不敢再掉以輕心,慎重地應了。
過不到兩日,錦英送信進來:果然查到了那女人,她住在東城的保寧坊,離皇城很遠。平日裡深居簡出,鄰里只知道她姓謝。而她的出身,更是一個字也查不到。
徐復禎捏了捏眉心,雖然曾經見過那女子一面,可是印象已經很淡了。要不是怕打草驚蛇,她倒想登門去看看。
不過人已經確定了,那身世遲早能查出來,徐復禎這時候反而不急了。
她又收到了沈珺的回信,自重陽開始,河東路豐州、勝州、代州三地跟北狄起了幾次摩擦。入冬之後肯定有仗要打,他不願意做逃兵。
徐復禎本也不是一定要沈珺回京,只是收到他的信還是有些憂慮。
河東路緩衝著京師和北狄,去年北狄占去了河東四座州府,今年再來一遭,豈不是快要打到京城裡來了。那改革的事遲遲定不下來,河東的軍費也沒有著落,今年一樣要吃敗仗。
徐復禎是真討厭她身後那群唯利是圖的舊黨,只顧到手的利益,那民生與社稷是不在他們眼中的。
她不禁想起前世成王獨攬大權的時候,霍巡幫他把朝里的權貴幾乎是清洗了大半。前世面對北狄的進犯,他們或許是有勝算的。
今生她把太后扶了起來,這大半年來朝中兩黨忙著內鬥,哪裡還有餘力管邊境的事。徐復禎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走錯了路,不該扶植太后攝了政。
然而這念頭幾乎是一起來就被她否定了。成王也未見得是什麼明君,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倒還不如自己做主呢。
可她覺得霍巡是可以爭取的人——至少在軍國大事上,他們不該是敵對的。
次日經筵之前,徐復禎提前半個時辰把霍巡召進了宮裡。
可喜領著霍巡進了弘德殿,又一臉瞭然地替他們關上殿門。徐復禎看著可喜那自以為是的神情就來氣,她這回是認真商討國事的!
霍巡在她面前坐下,微笑道:「怎麼了?突然叫我進宮。」
徐復禎跟他說道:「我問了欽天監,今年冬天會特別冷,北狄那邊已經飄雪了。他們今年肯定會大規模侵擾河東,可是國庫支撐不起這筆軍費,就算秋季稅銀收上來,層層盤剝之後也剩不了幾個銀子。」
她以前從不私下跟他說公事。霍巡的神色肅穆了些:「我也正有此慮。先前提出改革,正是為了預防如今的局面。誰知道你的人……可真是太難搞了。」
他微微地一笑,似有揶揄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