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想到自己是最開始見證他們在一起的人,便不由得沾沾自喜。
「你可拉倒吧!」菱兒毫不留情地拆她的台,「當初小姐和大人不好的時候,你和錦英別提多高興了。只有我一直支持他們倆。」
徐夫人過來探望徐復禎,走到連廊時正好望見亭子裡笑鬧的兩個丫鬟,不由嘆了一口氣。
禎兒身邊的丫鬟都這麼懶散,偏偏她又那麼喜歡她們。等她成了親,得另外陪嫁幾個穩重勤快的婢子來伺候她。
只是,又不能挑生得太好的。雖然徐夫人相信霍巡的定力,可日久天長的事,誰說得准呢?
她繼續往正房走,屋裡竟也沒個伺候的人。徐夫人待要走進裡屋,不想隔著一道珠簾看到霍巡正半蹲下來給侄女穿鞋子。
徐夫人沒料到大白天的他竟然在府里,忙退了出去。
不多時,霍巡從容走了出來,對立在門外的徐夫人道:「夫人去陪禎兒吧,我還有些事要處理。」
徐夫人忙點了點頭,目送他的背影離開後方走進去。
徐復禎正坐在榻上,見她進來便要起身。
徐夫人忙按住她,坐在身旁細細詢問她近日的飲食起居。
徐復禎一一答了。養病的日子可真舒適,不必日日早起去上朝,不用看著皇上的功課生悶氣,廚房變著花樣做她愛吃的,還有人哄著。
徐夫人聽了放下心來,又忍不住道:「介陵畢竟將來是你的夫婿,怎麼能讓他服侍你穿鞋子?」
徐復禎不以為然道:「這有什麼?他之前受傷我也服侍過他啊。」
之前在蜀中她可是熬了半宿的夜照顧他呢。
徐夫人語重心長道:「你病里任性些就罷了,將來成了婚可別再處處要壓他一頭,時日長了,感情再好也難免會心生芥蒂。」
徐復禎失笑:「姑母,你以為是我強迫他呀!人家不知道多樂在其中呢,你老人家就少操些心吧。」
徐夫人半信半疑。
徐復禎不由苦笑。連姑母都不信她,難道她從前真的有那麼嬌縱偏執麼?
「姑母,等成親以後,我打算放手朝政,做一個富貴閒人好了。」
徐夫人大感詫異。
徐復禎慢慢起身踱步到窗邊,望著庭院裡杏樹枝頭上的葳蕤芳菲,春景溶在煙濛綠意里,美得像古畫裡的仙境。
雖然權力確實讓人著迷,可她還是更喜歡悠然賞花的閒趣。
她半回過身來,對著徐夫人道:「從前,我是為著不要什麼而活,現在我也該過自己想要的日子了。」
徐夫人聽得雲裡霧裡,卻還是支持她的決定:「你跟皇上情分非常,又有救駕之功,便是放手了朝政,也無人敢輕慢於你。成親以後,你就安心相夫教子,跟介陵把日子過好最重要。」
徐復禎只是笑。
她不需要相夫教子,儘管那也是一項了不起的工作,但她還是慶幸——因為跟霍巡不同尋常的感情經歷,她不必依附她的夫婿而活。
她慢慢對徐夫人道:「我打算整肅內廷,至少放一半的人出宮去。」
雖然不管前朝的事,但不代表她無事可做。
數千名宮人侍奉著皇宮裡僅有的兩個主子,竟然能讓刺客摸到皇上面前,可見內廷早就亂成一盤散沙。
那數千名宮人,至少有大半是盛安帝在位的十年間充入宮廷的。平白增加國庫開支不說,多少人的大好年華都斷送在深宮裡。
黎庶的生計有前朝的霍相為他們謀劃,深宮內廷中的這些奴婢也該被人看見。
她跟霍巡走不同的路,也算是殊途同歸。
薄暮時分徐夫人告辭離開,不久後霍巡便回來了。
徐復禎手上的紗布早就拆掉了,只是手心至腕處橫著一道蜿蜒的傷疤。黑紅色的血痂像一條蜈蚣般匍匐著,在潔白如玉的手中顯得分外刺眼。
徐復禎眼不見為淨,在手上裹了一段素絹蓋住那醜陋的傷疤,所以她用膳還要人伺候。
霍巡不厭其煩地將吹得溫熱的燕窩粥餵到她口中。他看出她的懨懨之色,便笑著安慰她:「你這樣的傷疤在軍中是英勇的象徵,是無上的榮耀。」
徐復禎氣極反笑,用沒受傷的手打他:「我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你拿那些軍中粗人來跟我比?」
霍巡無奈道:「你不是不喜歡旁人提姑娘家麼,怎麼現在倒自己先提了?」
「我不是不喜歡旁人提,」徐復禎咬牙切齒,「我是討厭你們看不起姑娘家!」
霍巡笑:「現在滿朝文武誰還會看不起你?」
徐復禎哼了一聲:「我知道很多人不服,但他們沒辦法。」
她頂討厭那些讀了幾本聖賢書就自命不凡的朝臣,好在她也不打算繼續跟他們打交道。
霍巡這時候淡然說了一句:「很快就不會有人不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