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舉棋不定。
他在猶豫。
翌日清晨,梅川正在製藥,一塊腰牌遞到她的眼前。
她接過,抬頭,見太子朱瑁站在她面前。
他昨晚被罰在宗廟裡跪了一夜,一身玄色衣裳卻沒有一絲褶皺,面上也沒有疲態。身上的意和香若隱若現。
他看著她,眼神里有許多玩味:「你讓我很意外。」
梅川不作聲,手上的銀杏葉被緩緩地揉搓著。
太子俯身靠近她,離她越來越近,曖昧道:「從前,本王不喜歡藥味。但是,你身上的藥味很好聞,尤勝花香。」
梅川猛地站起身來。
「殿下想必會錯了意。」
太子將摺扇搖了搖:「本王早該想到,你並非尋常女子。如今父皇留你在宮中日日伺藥,這是個難得的機會。」
他倏爾將摺扇合起,置於她的下頜,胸有成竹道:「本王與聰明人說話,向來開門見山。若你支持本王到底,來日,許你良娣之位,如何?」
梅川不理會他,端著簸籮,扭頭便走。
太子在身後道:「人生最難得的,是成全二字。本王願與梅姑娘,彼此成全。」
因查無憑據,案情無有進展,三司府衙審了數次,且迫於周貴妃明里暗裡的施壓,最終,還是將周司馬放了出來。
周貴妃一心想著慶祝一番。
一則,陛下大病初癒,需沖一衝;二則,給兄弟壓壓驚;三則,也讓闔宮的人瞧瞧,周家此次有驚無險,地位穩牢。她依然是陛下跟前兒最風光的貴妃,心坎兒上離不得的人。
恰好,逢著三月三,上巳節,又是養女南平公主的生辰。
周貴妃便決定在瓊音閣大辦酒宴。
人群中,梅川又看到了苻妄欽。
他還是一身黑袍。不過才數日,似乎清減了些許,下巴上有青色的胡茬。
她看向他。
他不肯與她對視。
只低頭飲酒,不看她。
酒宴之上。
歡歌笑語。
穿著華麗衣裳的宮廷舞姬們,娉婷起舞。
高處當中坐著的梁帝,低聲與淮王說著什麼。坐在他身旁的周貴妃卻時不時向苻妄欽看去。
一曲畢。
周貴妃笑向眾人道:「今日,乃南平公主生辰。公主乃陛下與本宮心頭所愛,本宮私心想讓她多陪在身邊幾年,怎也不捨得她出嫁。可如今卻覺得苻將軍與公主,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她的目光落到苻妄欽的身上:「苻愛卿,若選你為南平駙馬,你可願意?」
第21章 將軍有暗疾
今日酒宴上的,全都是皇室宗親或朝中三品以上重臣及其家眷。
周貴妃當眾提起南平公主的親事,其用意不言而喻。
流傳在宮中多時的「易儲之言」、不了了之的「東宮刺殺」案、「三司會審」周司馬、幾日前梁帝的「卒中之疾」……
這許許多多的消息串聯在一起。看來,梁帝與周貴妃,是想為少年淮王選個臂膀了。
這臂膀,便是戰神苻將軍。
眾人的眼睛皆看向苻妄欽。他為人孤僻,素來不涉黨爭。當下,會做何選擇呢?
周貴妃笑意盈盈,身上的藕色緞子愈發襯得她面色鮮妍。梁帝舉箸伸向案前的一碟珍饈,看似不經意,實則居於正中央,周邊的動靜盡收眼底。
淮王咬著一顆蠶豆,晃了晃南平公主的胳膊:「南平姊姊,你要嫁人了嗎?」
南平公主那張圓圓的臉兒浸上了一抹胭脂色,她輕聲嗔怪道:「諸事還未有定論,珩弟莫要亂說……」
太子則低著頭,手中的碧玉盞輕輕地轉動著,盞中的酒微微晃動著。
歌姬們依次散去。
只見苻妄欽仰頭豪飲了一壺酒,眼中仿佛沾染了沙場上的塵煙。他俯身向周貴妃道:「承蒙娘娘抬愛,可苻某實難從命。」
大殿上安靜極了。
梁帝細細地嚼著一塊煙筍。
周貴妃的笑凝滯了片刻,旋即,恢復如常。
她伸出滑若凝脂的手拂了拂袖口,道:「苻將軍是不肯與皇家結親呢,還是瞧不上陛下的南平公主?」
苻妄欽道:「娘娘錯怪微臣了。南平公主國色天香,微臣怎會瞧不上。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