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有你們,死後有他們。就是不知道憫生會不會怪我,我原本應該陪他黃泉同路,可我卻活下來了。也不知道他一個人會不會孤單?」
兩句話成功惹得三個人不痛快。
朱允胤看不清表情,周避疾皺著眉。
韓慈之包紮的手愈發重了,「斯人已逝,謝承運,你該多為活著的人考慮。「
包紮好傷口,謝承運躺了下來,用胳膊遮著臉。
朱允胤放下床簾,準備與他們出去。
謝承運的聲音悶悶的,開口道:「避疾,你留下來陪我說說話。」
小皇帝站在原地不動,蹲下身子。
謝承運隨意摸了幾下他的臉,「出去吧。」
周避疾走到床頭,朱允胤摸了摸臉,上面仿佛還有相父指尖餘溫。
暗想自己怎麼這麼好哄,只要他不同自己生氣,平靜的與他講兩句話,自己便什麼都放下了。
像個毛頭小子,開心的找不著北。
蹲在殿外,靠著厚重的門。
天上陰霾層層,沒有一絲日光。
他們會講什麼,相父會離開他嗎。
朱允胤數著磚上的花紋,側著耳朵努力想要偷聽。
韓慈之見他這副模樣,不由嘲笑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朱允胤面無表情抬起腦袋:「韓先生,有沒有人說過你很討厭?」
「有啊,上次這樣說的人被你相父細細瞧了幾眼。至今我都未曾再見過他。」
朱允胤沉默半晌,突然道:「剛剛說錯了,我突然發現你其實也沒那麼討人厭。」
韓慈之並不理會,只是感慨人間情愛到底是何物,竟能把人變成這樣。
周避疾坐在床頭,一道帘子將他們隔開。
「你想聊什麼?」
謝承運依舊捂著臉:「避疾,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你做錯什麼了?」
「我不知道。」
「那你為什麼會覺得你做錯了。」
「我對不起長姐,我若沒有錯,允胤為何會變成今天這般模樣?」
謝承運放下胳膊,看著床梁:「我給他的愛太少,幫他負擔的責任太多。所以我一走,他便慌了,然後誤會了這一切。」
周避疾捏了捏鼻樑:「謝承運,你給他的愛並不少,反而是太多了。」
多到讓他動了不該動的心思,有了不該有的感情。
可謝承運卻並不這樣想:「若我給了他很多很多的愛,那他便不會一直說他是孤身一人。就像母親對我,我帶著母親對我的愛好好活下去了,時常思念卻並不孤單害怕。」
「他時常害怕孤單,又愛哭,定是我對他不好。幸福的孩子不會這樣。」
周避疾長長嘆了口氣:「那現在呢,你打算怎麼樣?」
「我不知道。」
「你對他有感情嗎?」
「他是我的半子,僅此而已。」
某種意義上來說,朱允胤對謝承運的判斷沒有錯。
謝承運的心就是石頭做的,他不懂情愛,覺得這太飄渺。
家人兄弟與血緣,才能真正將人綁在一起。所以他不懂朱允胤為什麼總執著讓自己愛他,家人也可以在一起一輩子,為什麼要當戀人。
一紙婚約,沒有血緣來的可靠。
謝承運突然又道:「避疾,我覺得我與他是段孽緣,我前世欠他。」
「他總能莫名其妙闖入我的生命,攪動我的情緒,然後哭哭啼啼求我愛他。」
周避疾看著床幔:「你是這樣想的嗎?」
「嗯。」
「我在綏安城醒來,我沒有去找你們。世人都以為我死了,可他找到了我,他說他一個人,沒有親人好孤單。」
「那我呢?」周避疾突然開口。
「你?「謝承運語氣裡帶著疑惑。
「你是我的兄長,這輩子的靠山。」
周避疾恨謝承運是塊木頭,卻又慶幸他是木頭。
因為這樣,便沒有人可以得到他。
謝承運還沉浸在剛剛那個話題:「你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沒什麼。「周避疾站起身子,一片陰影籠罩著謝承運:「你大病未愈,快睡吧。」
凡事有我在。
殿外,錦衣衛匆匆來到陛下面前,甚至等不到行禮,就馬上下跪道:「陛下,不好了。杜鵑血要劫獄!」
第35章 朱允胤
大理寺獄內, 語憐憐躺在薄被上,微眯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