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拜六新戲開場,第一天演舊戲,是《桑園寄子》,晚上開場,還沒天黑就已經座無虛席,有票的提前進場,沒票的搬著板凳馬扎,人擠人也要去聽。
第一天衛衣雪沒有去,自己留了一張,把剩下三張票給了同事和好友。
同事見到是貴賓票,且是三日聯票,嚇得半死:「衛老師,這票可是價值萬金,您從哪兒得來的?」
衛衣雪也不隱瞞:「柏大小姐家人送的。」
其他人知道柏家很看重他,請了他當柏韻的家庭教師,也就理解了,紛紛眼熱:「原來這樣!真好……」
他都這麼說了,其他人也不再客氣,興沖沖拿著票就去了。
這天琴島盛況空前,人力馬車堵了一路,去哪兒都是涌動的人頭,不少人還是從更遠的地方趕來的,都是忠實票友。琴島人本身就愛休閒,許多行業乾脆放半天假,都去看熱鬧。
有志印館一樣,放假半天,大多數夥計一早就遛彎到島西去了。連老吳都是看了趟熱鬧才回來。
「逢塵,我跟你說,我這輩子沒見過街上這麼多人。」老吳溜達回來,先捧起茶壺灌了一嘴,隨後感嘆道,「海因人都驚動了,出來維持秩序。你真不去聽?」
衛衣雪像是沒聽見,他坐在印館的角落裡,手裡還在翻資料,那是他們手裡有的幾條送人出境的線路。
那兩人預計一個半月後入省,衛衣雪已經在各方面安排了人手,只是對最後一環的負責人心有疑慮。
老吳說:「噯!祖宗!別想那麼多了,港口的線人跟我們合作這麼久,哪次出了問題?我看你就是太多疑。」
衛衣雪還是好像沒聽見,他又翻了一下地圖。
老吳終於忍不住跳腳:「祖宗,我們保得住自己已經很不容易了。那兩個人這麼能惹事,滬城的人不護著他們,更近的杭城人也不敢護著他們,咱們幹嘛趟這個渾水?我還想多活幾年……」
衛衣雪終於抬抬眼皮,說:「確實。」
老吳:「。」
老吳:「你也這麼覺得?那你在幹嘛?」
「第一個人確實太能惹事,像個炮仗,長期呆在琴島會給我們惹來殺身之禍。」
衛衣雪又翻了一頁報紙,「不過另一個人很有價值,他自辦法學社,秘密開設六年,主要活動在冀州一帶。」
「冀州……如今政界商界,可有不少冀州人。」衛衣雪眼底清銳如雪,「要是能拿到加入學社的人的名單,就是拿住了一大片人的性命。我想當局追殺他,是想要這份名單。」
「而我,也想要這份名單。」衛衣雪雙手交叉,抵住下巴,露出一個勢在必得的笑意。
這位爺笑起來實在好看,也實在令人感到森森寒意。看完一遍計劃,衛衣雪才抬頭,重新跟老吳聊起之前的話題。
「戲怎麼樣?」
「擠不進去,只能在外面聽個響。」老吳聳聳肩,「能去的都去了,來了好些大人物,今晚柏家做東,主要作陪。」
柏家。
柏嵐馬上要赴任外交議長的事,雖然民眾還不知道,但貴族官員內部都得到了消息。柏家在琴島變得更加炙手可熱,與之一起風光無限的,還有眾人耳熟能詳的柏家那一大串盤根錯節的世交。
眾人對此津津樂道,對柏家的出身扒了又扒。這一扒,自然也一衣帶水地牽扯出近來幾乎隱身的荊榕。
荊家大少爺歸國,初來時陣仗很大,眾人也以為這留洋的少爺必然要有所動作,結果等著等著,不僅沒有什麼大動作,大部分人還沒有在公共場合中見過荊榕的面。
最新的消息,也就是荊榕裁撤變賣了一些小廠,又將手裡幾個更大的紡織印染廠遷得更遠,又買了一些新布料。都是普通的商業操作,看不出來什麼大動作的痕跡,甚至這些動作是不是荊榕授意的,都要存疑,畢竟荊家背後可是還有一個叱吒商場的李燕婉。
「荊大少今天沒有出席,和柏嵐一起出席宴客的是柏大小姐。」老吳還不知道荊榕和衛衣雪那幾面的事,說秘密似的告訴他,「我看這荊榕少爺神秘得很,查也查不出什麼,如你所說,的確十分危險。」
衛衣雪心想你覺得危險,那就安全了。
不過他沒說這話。他從案前起身,順手燒了計劃書,伸了個懶腰,讓老吳關店休息了。
後面一天,衛衣雪一直居家沒有出門,到了第三天,拜訪完一位聯繫人後,他才搭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