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盆茉莉花經過荊榕救治,竟然真的長出了新的枝葉,不在戰戰巍巍枯黃清瘦。只是還沒有開花。
茉莉花期長,如果進了冬天還不開,那就是開不了了。
衛衣雪沒有養過別的動物,連養花,也不太上心,實在是生死一瞬,或許就發生在明天,他實在不是會照顧花的性子,太懶散。人要是死在前面了,難保花的鬼魂不會追上來,痛陳他居然不給澆水了。
第180章 致命長官
這一場戰役的時間不長,等藤原人的車輛駛入琴島市區的時候,並未爆發很激烈的衝突,預想中的危險沒有到來。
兩天三夜時間,藤原人接管了海因人原本的布局和基礎設施,侵占了鐵路和大批民房,要求所有的商會及碼頭員工晝夜不休地工作,建立新的航路,便於他們將琴島的資源搬空。
僅東島岸某個小村落,就被逼交糧交豬,還有小推車,所有青壯年在槍口威脅之下,不得不為他們工作。
三四天時間,斷水斷電,路網、廠房、港口全部被占領,許多人賴以謀生的手段被頃刻間化為烏有。
有志印館因擁有地下倉庫的緣故,也被強征去用作藤原人的倉庫。書、畫全部被焚毀一空,衛衣雪親手修起來的小課桌,全部被砸爛。公寓樓里所有人被迫遷出,沒有給出任何準備時間,藤原士兵頃刻間就占領了所有能占領的地方,並頒布法令:所有違抗藤原行動的人,可以立斬。
衛衣雪最終沒有動手。
沒有動手是命運最後的仁慈,對他如是,對更多無辜的人也是。
他離開時只帶了一盆花,還有樓下十三個貧寒的學生。衛衣雪和其他人一樣,去了更遠的地方搭起棚子,彼此互相幫助一把,將無家可歸的人們安置下來。
外面聲討的聲勢浩大,琴島內部卻安靜一片。
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琴島並無政府駐兵,早在五年前,政府便簽署協議將這整個海灣讓了出去,成為海因人的後備花園,為他們擴大戰爭輸血的倉庫。如今連仗打起來,他們甚至組建不起來一支像樣的反抗勢力,即便有,在整個大局角度來看,也是杯水車薪。
好在衛衣雪之前的動作格外果斷,整個黃海西地帶,泉城未受到很大的影響。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可以知道這一點——險要之地,交通發達,他們知道這片土地為人覬覦,也知道各方勢力虎視眈眈,但最終在哪裡動手,什麼時候動手,就是神仙來了也不知道。
「衛老師,我說個不好聽的。就眼下這光景,反而是心定了,知道做什麼了。」
休息棚里,衛衣雪半跪在一邊,撩起衣袍下擺,正蹲在地上找藥,旁邊的房產老闆正在跟他搭話。
這老闆原本是他的鄰居,就住他樓上,媳婦去得早,他獨自拉扯一雙兒女,之前就是靠倒騰地皮賺錢。衛衣雪圖省事,印館的地皮本來也是掛在他那裡賣的。
「現在好咯,什麼都沒有了,全完蛋。」房產老闆略帶平靜地說完了這句話,「海因人搶我們的生意,藤原人更好,直接全搶走。半生積蓄,也就這樣了,以後天為被,地為席,又是從頭干起。」
衛衣雪找到了他要的那幾味藥,抬起眼看了看對方,隨後客氣地笑說:「誰說不是呢。」
他對別人的態度,多少有些疏離,雖不至於冷淡,不過確實沒那麼親厚。
老闆沒看出這層意思,他繼續感嘆道:「這棚子能住幾天?再過幾天,准有人死,那些短工,身上最容易帶疫病,這地方可決不能呆了。琴島往後三五年,怕是也完了。說起來這一次,也不知道上頭那些人怎麼樣。」
衛衣雪還沒在普通人嘴裡聽過這個說法:「上頭?」
「就是原先那些個少爺小姐,還有頂頭大老闆。」老闆壓低聲音說,「別看我們鋪子被占了,房契都被拿走了,那些個自己有廠,有鐵路和船港的老爺們才叫慘。鐵路,港口,船運,廠子和機器都被占了,豈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那荊榕少爺怕是不好過了。」
衛衣雪連續幾日沒有聽過更遠處的消息,此刻陡然聽見荊榕的消息,動作才終於停頓了一下:「怎麼?」
「琴島的產業已經快要全是他家的了,他必首當其衝。更何況,柏嵐已經是外交議長,肯定老早知道這仗要打。聽說柏嵐從京中連下五道急電,那少爺都沒回去,現在,哈!好啦,自己一個人留在琴島,你以為藤原人會讓他跑?」
衛衣雪笑了:「興許人家就不想跑呢?」
「那必不可能。」商鋪老闆還在誇誇其談,沒發現他神色間片刻的冷郁,「商人啊,那都是逐利的啦。誰不想普通地過日子?這個年景,能有錢拿就好啦。不願過這些日子的,我說得不好聽,早死啦,白撿一個英雄的名頭,最後不是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