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便逕自轉身出了錦繡堂,長寧公主望著他的背影,一時也琢磨不透崔凜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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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外頭如何熱鬧,凝瀧院中卻依舊死水一般,青凝坐在廊下,看牆頭的一株枯柳隨風擺動,她已有好幾日沒說話了。
院門口忽而傳來一陣西索的腳步聲,平安的臉探進來,喚了一聲:「陸娘子,陸娘子。」
青凝一愣,忙走到院門前:「平安?你怎得來了?」
平安撓撓頭,乾笑兩聲:「陸娘子,方才你那繡坊里的夥計來送信,央我轉告你一聲。」
「說是前些時日,有主顧定了那工細美人圖的插屏,吳掌柜托我問問你,何時這繡樣才能繪好,主顧那邊等的著急,若是晚了,這筆生意怕是要砸了,要知道,那主顧可是豪擲了五百兩銀子買下的。」
青凝一聽,忙折返去了內室,拿出來一幅畫卷:「這繡樣兒我繪好了,勞煩你幫我送去繡坊。」
平安左右瞧了瞧,慌忙擺手:「陸娘子,我只是被允來給你帶個信,卻是不敢給你捎帶東西。」
青凝自是明白他因何不敢,她略喪氣的垂下手臂:「無妨,若是繡坊的夥計再尋來,你幫我問一聲,楊嬤嬤近來可好?」
平安應了一聲,這便轉身走了。
隔了一日,平安又來了一趟,隔著院門對青凝道:「陸娘子,今日水墨坊又來人了,繡坊里有好幾樁事等著你拿主意,吳掌柜想問問你,何時能去趟繡坊。」
青凝的境況,如今繡坊中還一概不知,是以才有了這些問詢。
青凝垂下眼睫,默了一瞬:「一時半會怕是過不去了,你讓吳掌柜自個兒看著辦吧。再者,你上回可給我問了楊嬤嬤的病情?」
平安忙道:「自然問了,方才那夥計說,楊嬤嬤夜裡咳嗽又加劇了,且總是疲乏不醒,換了好幾個大夫,也不見好,正想問問你要不要送回侯府來,好生調養著。」
青凝聞言,一顆心揪起來:「怎會如此,再找幾個大夫瞧瞧吧,千萬別再讓嬤嬤累著了。」
平安帶著她的囑咐去了,這一去,青凝便生了掛念,第二日一早,便早早兒在院門前候著了。
只是今日她沒能等來平安,一連幾日,平安竟再未來過,青凝越發著急起來。
晚間風起,青凝加了床衾被,竟恍恍惚惚做起夢來。
夢裡是幼時父親帶著她行商,從南邊走到了京城,又從京城去了邊關,連綿的山河在她的夢境中徐徐展開,千山萬水,瑰麗無比。她的父親笑呵呵摸著她的頭:「我們安安是見過大好河山的,日後必然不是那拘在後宅里的婦人。」
青凝從睡夢中驚醒過來,瞧了眼這幽閉的凝瀧院,思慮沉沉,轉身又睡了過去。
這一閉眼,卻又夢見了楊嬤嬤。
楊嬤嬤似乎是臥在水墨坊的後院中,瘦的虛脫,咻咻地喘著氣。她過來攥著青凝的手,說的是:「安安,嬤嬤這身子是不成了,本想替你好好攢一份嫁妝,沒成想竟變成了拖累,等我去了,你可要看顧好自個兒。」
青凝一下子從睡夢中驚坐起來,額上沁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她再不敢合眼,眼睜睜看著天色轉白。
門扉吱呀一聲,雲泠送了早食來,又給青凝點了金絲炭,桌上放著新送來的軟緞錦衾,雲泠想,雖說世子不讓陸娘子出這凝瀧院,卻也是錦衣玉食的供著。
雲泠正要轉身出門,冷不防青凝從內室跑出來,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雲泠,我要見世子。」
第59章
懲戒過後的溫柔
青凝說要見崔凜,雲泠帶了話去,晚間便將青凝引去了竹韻居。
竹韻居中種了一片鬱鬱蔥蔥的翠竹,院子裡曲徑通幽,活水蜿蜒。
進了正廳,裡頭簡樸淡雅,一件多餘的布置也沒有。
崔凜正背手立在窗前,冷冷清清的語氣:「安安因何要見我?」
青凝瞧著他地上的影子,壓下心頭的倔強,低低道:「二哥哥,我知錯了。」
「安安何錯之有?」他問。
青凝頓了頓:「我不該被四夫人裹挾,隨卓家去鎮江待嫁。」
窗前的身影不動如山:「僅止於此嗎?」
青凝咬咬唇,又道:「我.....我不該應下這門婚事,當時也是事發突然,一時六神無主。」
「是嗎?」
崔凜忽而轉過身,將那日從她身上搜出來的婚書與鎮江地形圖一併扔在桌上:「安安只是被裹挾嗎?安安你怕是蓄謀已久。」
「你故意在老夫人面前露出首尾,又挑撥六娘,讓四夫人起了疑心,這才讓她們生出了送你出崔府的主意,你好從中尋到轉機,趁機逃出這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