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半截身子都埋進泥沼,又怎會心懷善意援助他人?
一切表象溫和的舉動,背後都早已明碼標註上算好的籌碼。
是他不應有與殷鍾郁這個瘋子講通道理的想法。
殷鍾郁恍若看不見他愈發難看的臉色,緊接著問道:「如若我當真要替你殺了你師弟,微兒可會攔我?」
玉池微不經思索,脫口而出道:「我定會阻攔。」
殷鍾郁早知他會如此回應,沖玉池微陰柔一笑,也不再多說,鳥雀展翅般伸開雙臂往身後倒去,驀地炸開大片水花。
玉池微心下一驚,明知這池子不算深,殷鍾郁也並不會出什麼事,卻還是下意識去拉。
可指尖未觸到那細膩肌膚半分,驟然間眼前天旋地轉,周身空間扭曲擠壓做一團。
他緊跟著跌入池中,下意識閉了眼,隨後被一雙手使力拽進懷裡,鼻尖緊貼對方的胸膛。
待難以呼吸的窒息過去,斗轉星移,浸飽水的衣裳水分慢慢蒸發,不再厚重地黏連在一起;飄散於水面,水藻般濕漉漉的烏髮乾燥清爽起來,唯有那雙摟著他的手依舊環在腰間。
玉池微張嘴大口呼吸,從這人懷裡猛地抬起頭,正對上殷鍾郁滿含笑意的眼。
殷鍾郁輕柔撥開披散在懷中美人面側的碎發,使人一雙勾人心魄的眸子完完全全袒露出來,聲音柔得宛若海棠浮水。
「微兒醒了?」
本能叫玉池微幾近恨不得從他懷裡蹦起三丈高,可他自身的意識僅僅短暫存在了一瞬。
身體不受控制地伸出雙臂環繞住殷鍾郁的脖頸,羞赧抿唇點點頭,表現得對殷鍾郁極為依賴。
可怕的是,且不提當下這副身軀完全為對方所控般依賴著殷鍾郁,甚至玉池微連心理上都不排斥這樣的親昵舉動,似乎與殷鍾郁這樣做是一件無比尋常之事。
身心皆完全失控的感覺,實在過於糟糕。
玉池微只能透過一雙眼去觀測外界,除此以外什麼也做不了,徹頭徹尾成了一名旁觀者,眼睜睜看著自己馴化的小寵般,窩在殷鍾郁懷裡撒嬌討好。
殷鍾郁扶著他雙肩,口吻寵溺輕責:「莫要再撒嬌,該起身著手準備前去千機引的事宜。」
糾結萬分地輕咬下唇,玉池微低垂眼帘躲開師尊落在身上的視線:「長老們不是不希望徒兒去嗎?徒兒若是執意跟著,師尊許是下不來台面。」
殷鍾郁略帶訝然意味睜大眼,故作誇張道:「微兒何時竟變得這般懂事,會考慮到這些?」
放在以往被殷鍾郁誇讚,他定然會十分欣喜,現下卻實在為所言之事煩憂,悶著腦袋並不應聲。
殷鍾郁心底驀地一軟,向來對他這小徒兒可憐勁沒一點辦法,抬手揉了揉他的發頂。
「好了,師尊自會與長老們協商,你安心跟著我便是。」
聽殷鍾郁語氣篤定,玉池微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傻乎乎揚起笑,格外鄭重地「嗯」了聲。
「我都聽師尊的!」
腦袋又被揉了兩揉。
「乖。」
千機引十年開啟一回,對人數有所限制,眾多弟子刻苦修煉十年只為搏得進入機會,獲取珍貴趁手的法器寶物。
闖蕩秘境乃是天蠶宗的大事,必由宗主殷鍾郁率領。
眼見玉池微已然將近及冠,一把像樣的佩劍也沒有,殷鍾郁有意此行帶上他,可諸長老紛紛提出異議,為此在大殿爭論多次。
殷鍾郁有多麼寵愛這名毫無天賦,靈根平庸的徒弟他們皆有目共睹,即便宗主的決定無人可插手,免不了有人在背後頻頻嚼舌。
若玉池微僅僅只是天資平庸便罷了,實在是……這小子腦袋也有問題啊!
帶上他不就是拖後腿嗎?
奈何宗主實力強勁,大多時候雖笑意盈盈,可該有的威嚴一點不少擺在那,他打定主意的事,再有諸多異議,也只得憋在心裡。
像對玉池微那小子的各種腹誹抱怨,萬萬是不能落到宗主耳朵里的。
……
丁香紫煙透過鮫綃雲紗製成的車簾悠悠散開,馬車上骨架覆蓋的龍鱗金箔振身欲飛,「嗡嗡」閃爍金光。
虹驪獸於車前蹬踹著蹄子,強健蓬勃的身軀瑩潤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