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主動現了身,如同現下這般,一言不發默默跟在對方身後,直到殷鍾郁停下腳步,回頭看向他。
僅僅只是作為一棵樹,都總會被修士用劍氣劈得遍體鱗傷,他不知道為何自己會被這樣對待,若是顯出人形,怕是他們會更加變本加厲。
可想要逃離千機引的欲望達到頂峰,他克制住內心的恐懼,小心翼翼靠近對方。
「你……可以帶我出去嗎?」
往後殷鍾郁帶著眾多修士進來的數多次,他都會這麼問。
第19章 口蜜腹劍 小傻子
那鬼影消瘦脆弱得厲害,幾近要碎成粉末散在空中,被微風捲走。
玉池微心下覺得可憐,忍不住晃了晃殷鍾郁牽著他的手,試探問道:「師尊,為何不帶他出去呢?」
殷鍾郁面不改色:「這需得問他才是。」
初次見到簌簌時,殷鍾郁確實被他身上獨有的,秘寶塵封地下千年,古老而充滿神秘的氣息所吸引。
當對方懇求自己用洞天戒帶著他一併出去時,殷鍾郁沒怎麼考慮便同意了。
他承諾在返回時,會帶他走。
可簌簌生性膽小多疑,一人在樹上坐了許久也不見殷鍾郁蹤影,心下慌張不安得緊,擔心殷鍾郁會忘記他,擔憂殷鍾郁會反悔。
於是他借用花枝提取萬物記憶情感的能力,擅自窺測了殷鍾郁的識海。
在他的識海中,簌簌認識到一名叫做玉池微的少年。
那少年天生智力有所缺陷,是殷鍾郁下山時偶然在路邊撿到的,帶回天蠶宗一養便是十多年,極為珍視。
好容易盼回殷鍾郁,感知到對方充盈的靈力愈行愈近,他特意變作玉池微的模樣,想要以此獲得殷鍾郁的心軟憐惜,更加堅定要帶他離開千機引的決心。
哪知事實並非他所料,當殷鍾郁的步伐行至他面前停下時,簌簌等來的是他的勃然大怒。
殷鍾郁一改與他並肩坐在樹下交談時的春風滿面,臉色陰沉地指責他不該妄圖替代少年。
即便頂著與對方同一張面孔又如何,他連與少年相提並論的資格都沒有。
殷鍾郁對他擅自窺探自己記憶一事覺得分外冒犯,由於簌簌的不信任,他沒有兌現承諾,領著一眾修士甩袖離開了。
不知是因殷鍾郁生性涼薄,還是對他的懲罰,傳聞如何以一傳十,十傳百,簌簌更是不知。
殷鍾郁明知那花樹是自己的本體,在那些修士以劍氣劈打時,他從未說過一句制止的話。
沉默,眉眼帶笑地站在一旁,目睹每十年上演一回的鬧劇。
可即便如此,簌簌還是期望著,期望他能在某一個十年能將自己帶走。
而今日,他親眼看見了那名或許在殷鍾郁眼裡,這千機引里任何一件稀有的法器都比不上的少年。
心底的惡意在抽枝發芽,簌簌面無表情死死盯著殷鍾郁身邊,怯生生望向他,似乎還在替他感到傷心難過的少年。
……一個傻子罷了,殷鍾郁憑什麼說他不配?
若是,若是他今日讓這小傻子死在千機引里呢?
殷鍾郁哪怕再傷心欲絕,也無可奈何,明知他是個冒牌貨,也會心甘情願將他帶出去,以緩解內心悲痛吧?
玉池微雖腦子不怎麼靈光,可對方明晃晃,冷劍似的射過來的惡意他還是感受得清切,當即打了個寒顫,身子又往殷鍾郁身後縮了縮。
「師,師尊,我們還是快走吧。」
那個鬼影好像並不喜歡他。
殷鍾郁安撫地輕拍了下他的肩膀,不再過多駐留,往秘境更深處走去。
千機引處處是寶,不過都分了品階,好東西自是人人慾得。
運氣好單獨一人遇上了,塞進儲物袋裡莫要吱聲;運氣不好,同行幾個不約而同都瞧上眼,攜手將那東西從危險之處取出來算一回事,免不了內訌爭鬥一番。
耳邊有清脆滴水擊石聲音傳來,狹小的空間內幽幽迴蕩著,步行過去,一小窪積水積在一塊半人寬的凹槽里。
冷不丁一隻蟾蜍從一旁竄出來,絲毫不曉得怕人,蹦跳著自二人腳邊過去,腮幫子鼓得幾近透明。
「咦!」
玉池微小聲驚叫出聲,指著那蟾蜍大得誇張的嘴巴:「師尊,它嘴裡好像有東西。」
殷鍾郁順著他手指方向看去,那蟾蜍鼓張著的嘴裡赫然有亮光閃爍,估摸著形狀輪廓,應當是顆碩大飽滿的夜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