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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半夜睡得好,辜鎔不打呼,也沒叫翻身,外頭蟲鳴蛙叫,辛實窩在被子裡只露個上半張臉,烏濃的長睫偶爾顫一顫,連個夢也沒做。

後半夜,他被連續不斷的悶哼聲吵醒。

一開始他迷迷糊糊,還以為是在福州的家裡,家裡是平房,愛鬧老鼠,他一般不愛搭理,因為家裡的糧食都藏在床鋪頭,老鼠不敢爬上來。

翻了個身,他又繼續睡,轉瞬才發現不對勁,福州的屋子外頭是幾家人共用的曬穀軒敞,沒有蟲鳴,也沒有蛙叫,只有冬天不下雪的馬來亞才有這樣喧嚷的夜晚。

他猛然醒了,急忙翻身下床,沒來得及沒開電燈,窗外淡淡月色映照下,趿拉著木屐,推門匆匆走到辜鎔床邊。

單薄的綢被下,辜鎔正側著身體蜷曲著顫抖,寬厚的肩膀和細窄的腰拉成一道緊繃的線條,眼唇緊閉,面色蒼白,出了一腦門汗。

辛實大驚,忙探身推他的肩膀,輕聲問:&ldquo辜先生,你哪裡不舒服?&rdquo

辜鎔並不回答,一聳肩膀把辛實的手從自己肩頭甩下去,接著睜開水淋淋的眼皮,狹長的眼睛鋒利地盯著他,咬牙叫他滾出去。

辛實瞧他這樣,險些也急出一身汗,哪裡肯走。夜裡暗,辜鎔看不見他的口型,他乾脆大聲嚷嚷:&ldquo我睡你屋就是來照顧你,你別逞強,哪裡難受快告訴我,我真急死了。&rdquo

辜鎔正好是左耳對著他,叫他吼得一時噤聲,逕自忍耐半天,感覺到被子邊緣已經被辛實攥在手裡。他既侷促又惱怒,心裡總有種直覺,假使自己再不坦白,辛實可不會顧什麼主子傭人的,一定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就會來掀他的被子。

為了避免最後一塊遮羞布被扯掉,半晌,他終於啞聲開口:&ldquo腿疼,我腿疼。&rdquo

第15章

腿疼?

腿都壞了,沒感覺了,歪在兩邊沒法動彈,咋還會疼?

辛實先是一愣,看到辜鎔冷汗涔涔,也顧不上多想,兩隻溫熱的手伸到單薄的絲綢毯子底下去找辜鎔兩條腿。

先摸到的地方是膝蓋,瘦得可怕,幾乎只剩下骨頭,他忙順著辜鎔滾燙的皮膚往下捋,手很快落到小腿上,也是瘦,皮肉薄薄地附在骨上,正在強烈地痙攣。

原來是抽筋。

&ldquo辜先生,你咋騙我。&rdquo辛實沒忍住笑了,他站在床邊彎下腰,邊賣力地去按壓辜鎔的小腿肚以讓他緊巴巴的肌肉得到放鬆,邊抬頭掃一眼辜鎔,&ldquo你的腿還能抽筋,還能痛,壓根沒壞,這不是挺好的。&rdquo

辜鎔剛緩過一口氣來就聽到這句話,淡淡的月光下,他回過頭去,疼得發紅的雙眼猛地撞進一雙乾淨靈秀的漆黑雙眼。只一眼他就看了出來,這個怕他、卻還總是喜歡往他面前湊的傻小子,眼睛裡是真心實意的驚喜和高興。

他是真盼著他好。

多少個夜裡,都是他獨自咬牙苦撐過來,此刻,兩隻不大卻熱乎的手在他兩條腿上揉搓,把他冷冰冰的骨頭都幾乎揉得發熱。這股窮追猛打的勁兒比抽筋還疼,疼過之後卻是難以言喻的痛快,叫他下意識地想躲,卻捨不得躲。

辜鎔長長吸了口氣,在這樣一個寧靜無助的夜裡,第一次有種想訴苦的衝動。半晌,他啞聲道:&ldquo我的腿中過彈,膝蓋里現在還有四個彈片,不能使勁,一使勁就疼。&rdquo

那得多難受啊,辛實的手顫了顫,心裡泛出一股苦楚。從前他喉嚨卡了魚刺,才半個鐘頭都疼得受不了,喝了大半碗醋才把魚刺吞下去,那種上不來氣的感覺簡直跟死了一回似的。只是一根細小的骨刺都這麼痛苦,別提骨頭裡卡了彈片。

難怪辜鎔的腿明明沒徹底壞掉卻不敢隨意動彈,那一定是種時時刻刻的折磨。

辜鎔說完話,感覺腿上的那雙手倏然抽離了被窩,那種根植於骨頭縫裡的疼隨著辛實的離開很快再次滲上來,他的心頭也跟著一涼。

其實腿還難受,但辜鎔卻沒做聲,半張面孔重新埋進絲綢軟枕里,慢慢地想,辛實一定是被嚇著了,到底是個年紀不大的孩子,沒見過腥風血雨,突然聽見別人談起連天的炮火,怎麼可能不畏懼。

下一刻,他感覺自己整個人被一雙手往床鋪中間強橫地推了一把,接著身旁的床鋪往下塌了塌,那雙有力的手再次伸進他的被窩,把他兩條腿從被窩裡拉出來。

他驚愕不已,忙不迭瞪大眼睛回頭看,是辛實爬上了他的床。

一瞬間,辜鎔突然明白了什麼,剛才辛實把手抽回去大概不是害怕,而是嫌棄他太占位置,騰出手是為了把他往床裡頭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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