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昭儀身體一癱,只覺得絕望像是無盡無頭的潮水,張牙舞爪化作會吃人的怪物,一點點將她湮沒。
正在這時,殿外傳來了疾跑的腳步聲。
呂昭儀在一瞬間燃起生的希望,又很快泯滅。
趙瞿是天子,他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他掌管世人生殺予奪,若是他想殺了她,又有誰能救下她呢?
她流著淚闔上了眼。
「陛下——」
一道帶著啞意的女聲遠遠響起。
趙瞿動作頓了頓,抬起濕潤的眸,看向了殿外逆著月光狂奔而來的身影。
好熟悉的聲音,好熟悉的身影。
她越來越近,直至趙瞿看清了她的臉。
謝昭昭,是謝昭昭。
已是抵在呂昭儀頸上的長劍,噹啷一聲摔在了地上。
趙瞿哭著朝謝昭昭跑去。
第39章 三十九個女主原來趙瞿的好感不是無緣……
趙瞿披髮赤足,渾身是血,手裡還提著一顆圓滾滾的人頭,一邊哭一邊向她跑來。
這一幕落在謝昭昭眼裡實在算不上唯美。
幸而她上輩子做殺手時見識良多,這才不至於被他瘋癲的行止嚇得當場暈厥。
趙瞿幾乎是爆衝到了她懷裡。
他俯下身,將濺滿血的臉埋在她頸間,緊緊圈住她的手臂止不住的顫抖:「她,她們,她們要奸.淫朕……」
謝昭昭:「……」
方才她聽呂自安說到「侍寢」二字時,便頓感不妙。
長公主在生辰宴上被趙瞿羞辱,此事必然會牽扯出眾多後果:一是土人可能會因此內訌,試圖將橙家取而代之;二是橙家惱羞成怒,恐怕會生出異心,籌謀報復趙瞿;三是北人動了心思,想要借著此次橙家受辱的好機會乘勝追擊,尋個機會讓趙瞿誕下北人子嗣,往後方可與土人抗衡。
問題來了,若趙瞿是個昏聵好色的君王,呂昭儀上趕著去侍寢也算是兩相情願,各取所需。
可趙瞿不近女色,已是多年未曾踏足後宮半步。
呂昭儀不像是個沒腦子的人,她既然選在這種時候去「侍寢」,恐怕是已經做足了準備。
果然謝昭昭一問,呂自安便全盤說了出來。
她道呂昭儀身邊跟了一個長相清雋的小太監,還說呂昭儀尋到了一本可以治療頭疾的古籍書要獻給趙瞿。
什么小太監,分明是呂昭儀認為趙瞿不好女色好男色,便投其所好準備了一個男人給趙瞿。
若單單是如此便罷了,但呂昭儀此行目的並不是讓小太監伺候趙瞿,而是要自己承歡受孕。
是以呂昭儀必定會對趙瞿下藥,這樣趙瞿神志不清時,她才有機可乘。
當年趙晛生母便是如此一舉得孕,呂昭儀如今也打定了這樣的主意,卻不想想趙瞿是怎樣的性子。
彼時趙瞿第一次被下藥時,年紀尚幼,又有太后專權橫行,土人獨大,他手無縛雞之力自然無法反抗。
而此時的趙瞿大權在握,不論土人還是北人都只能俯首帖耳,他早已無所顧忌,怎會任由呂昭儀為所欲為。
便是呂昭儀今日得逞,趙瞿會讓她活著離開立政殿嗎?
呂昭儀是呂丞相之女,呂丞相又是北人之首,若趙瞿殺了呂昭儀,豈不是相當於跟北人結仇為敵?
他昨天才剛得罪了橙家,今日要再與呂家結仇,恐怕不等到趙晛篡位,他便要被橙家和呂家聯手搞死。
謝昭昭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多管閒事,卻倏而聽到立政殿傳來慘叫聲,再顧不得其他,當即便狂奔而去。
原先跑進大殿前,謝昭昭只擔心呂昭儀被趙瞿殺了,可此時看見趙瞿渾身發抖地抱著她,哭著說她們要奸.淫他,她胸口莫名疼了一瞬,仿佛有一根無形的絲線穿過胸腔,細細拉扯著她的心臟。
因為趙瞿是男人,所有人便都覺得他被下藥又如何,左右他也不吃虧。可從未有人想過,不論是趙晛生母當初的行為,還是呂昭儀今日對趙瞿下藥之舉,都是對趙瞿人身權利的極端侵.犯。
只要他不願意,這就是脅迫,這就是強.奸。
謝昭昭遲疑了一瞬,緩緩抬手覆在他被汗水浸透的黑髮上,一下又一下地輕拍著:「對不起,我來晚了。」
趙瞿身體僵了僵,近乎癲狂的戾氣在此刻盡數退散。
他突然變得安靜下來,手臂也不再抖了。
只是依舊如鐵鉗般緊緊箍抱著她,像是在萬丈狂瀾中攥住了一根搖搖欲墜的浮木。
癱在大殿內的呂昭儀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她滿面涕淚,身體仍在控制不住地抽搐,只有一條無力的手臂虛虛撐在嘔吐物中,胸口大幅度的起伏著,顫抖的齒關不停重複著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