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凌晨兩點接到他電話,他非說自己見鬼了,要我幫忙報警。」
「他怎麼不自己打110?」
「打了,沒用。」老張揉著眉心,無奈道,「警察建議他聯繫本院的精神科。」
趙郢:「……」
「他是這麼跟我說的。凌晨兩點左右,他尿急想起夜,結果一進廁所就在鏡子裡看到他身後有個模模糊糊的黑影。羅經理被嚇了個正著,腳底一滑一屁股坐到地上,把尾椎傷了。」
老張繪聲繪色地把事情從頭到尾還原了一遍,惆悵地指指黑眼圈:「羅廉開拉著我聊了一整夜,硬要說那鬼影是韓總變的,你說韓總跟他什麼仇什麼怨?他兩八竿子打不著,韓總要找也是找那個他愛得要死要活的老婆,他羅廉開算老幾?」
「哈哈。」趙郢拿出那顆用來祛味的沃柑,似笑非笑地剝著皮,「你說得對。」
他掰下一半分給老張,「吃嗎?」
「吃。」
老張往嘴裡扔了一瓣,注意力集中在趙郢剝剩的沃柑皮上,「趙經理喜歡吃柑橘類的水果?」
「沒有特別喜歡。」
趙郢看似隨意地說:「以前有個人很討厭煙味,怕他發現我抽菸,每次我都剝一個水果去去味道。現在養成習慣了,改不了。」
老張捕捉到八卦的氣息,眼前一亮。
趙郢在公司可謂是極其罕見的單身漢,入職整整九年,沒見他談戀愛也沒聽他提過相親之類的事。同事們私底下給他起了個「鐵樹」的暱稱,年年都有人以「趙經理今年談不談對象」打賭。
年年賭,年年輸。
「女朋友?」老張問他。
趙郢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韓謙是個狗鼻子,嗅覺高度靈敏,隔著三米遠都能聞到他身上的煙味。沒分開的那幾年趙郢試過許多種辦法,無一成功。
後來演變到一下班就被韓謙抓著手嗅聞,他的鼻頭又挺又尖,帶著熱騰騰的鼻息,熱意在指間穿梭,檢查著檢查著就變了味。
有次趙郢上半身探到床外,腳尖踩著韓謙寬厚的脊背,暗示性十足地輕輕碾著。他玩笑著說這個時候適合來一根事後煙,話還沒說完,下一秒立馬被韓謙捉住腳踝。
「趙郢,我不喜歡煙味,而且煙抽多了陽/痿。」
趙郢很像被點名批評後仍吊兒郎當毫不在意的差生,伸手摸了摸韓謙汗濕的發,「沒關係,我又不用那兒。還是說你想換個位子?」
韓謙用英文低聲罵了句髒,情到濃時,他從後面環抱著趙郢的腰,用一種趙郢也說不上來是什麼的語氣吻著他的耳垂,小聲說,我只想你健健康康的,永遠不要離開我。
「我寧可你死在我之後。」韓謙問道,「趙郢,到那時候你會不會難過?」
這種時動時停的做法弄得趙郢很難受,他哄著應了句會,韓謙又反悔了,說不想他那麼難過。
趙郢忍得辛苦,咬著牙罵他屁事真多。
但是從那以後,趙郢真的少抽許多。
這段時間他經常頻繁地陷入到有關韓謙的記憶里,仿佛在刻舟求劍,明明清楚地記得劃痕刻在哪裡,卻永遠找不回遺失的東西。
都是徒勞,都是無用功。
趙郢上一秒這麼說,下一秒就刷到某個00後同事的朋友圈,是一張在寺廟拍的風景照。
這年頭信這個的小年輕一抓一大把,拜財神,拜佛祖,義烏十幾塊一條的開光手串丁零噹啷能戴一滿手。
但有個信仰也不是多大壞事,慰藉罷了,趙郢心想。
一刷新,那條朋友圈多了條評論,羅廉開發的,問這家寺廟地址在哪。
那位同事回復得挺詳細,趙郢把地址保存到備忘錄,提前一小時下班開著車過去了。
寺廟並不大,名氣和人流量也不是南水市最好的,門票十塊錢一張,除了燒香還可以擼廟裡師傅餵養的流浪貓。
趙郢摸了一路,朝佛殿點香拜三拜的時候還有一隻肥橘圍著他的褲腿蹭來蹭去。
他沿著台階爬上去,登上萬佛寶殿,看到佛前一左一右擺著兩根成年男性手臂那麼粗的蠟燭,已經燒了三分之二,被塑料材質的柱形保護罩包圍。
趙郢拉著一個路過的師傅問這種蠟燭怎麼供,和尚打扮的僧人搖搖頭,說:「這個我也不清楚。」
「施主稍等,我把住持請過來。」
等待的間隙,趙郢跪在蒲團上端端正正朝佛像磕了三個頭。他的願望很簡單——希望韓謙下輩子投個好胎,有個正常的爹媽,事業順利,無病無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