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趙郢還沒問責攛掇趙父趙母出錢投資的罪魁禍首——他回家前去了趟趙寶瑞的學校,班主任說他請了一周的假,問和趙寶瑞關係好的朋友,也都說不知道他去哪了。
趙父對此閉口不談,趙母心心念念被捲走的五十萬存款,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隔三差五地往下淌。
「老大,我們是一家人,你要想想辦法。」
趙母淚水漣漣地望著他,這次他和趙萊趕回來,也沒問他們近況,關心的話更是一個字沒提,談到錢就又是一家人了。
趙郢不語,趙母便把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一件件重提,什麼賣牛交學費,生他的時候難產大出血差點沒了名,五歲發高燒不退背著他走了幾公里到鎮上掛鹽水。
每一件都真實地發生過,愛是真的,愧疚是真的。
但那種如同浮在雲端,不知道下一秒會不會摔得粉身碎骨的感覺也是真的。
趙郢很難評判對錯,他沒這個資格。
「好了,媽。」他輕聲說。
「這筆錢我一個人出就好,等明天回南水,我會把十萬塊打到你們卡里。」
趙萊側目,難以置信道:「哥?」
趙郢沒管她,接著說:「但我有個條件。今後每個月,我需要查看你和爸的銀行卡流水,一旦發生五千元以上的交易,我會第一時間問清錢的去向與用途。」
趙母當下喜笑顏開,滿口答應下了。
夜裡趙郢收到韓謙的微信消息,像偷吃垃圾食品一樣,偷感十足地跑到很遠的草垛打字回復。
他第一天走得匆忙,紙條也沒留一個,韓謙以為他睡完不認帳,在高鐵上語音轟炸他十幾條,後來可能是上班問過行政,這才消停。
韓謙:[行政部門的陳姐說,你請的是事假。方便和我說嗎?]
趙郢:[不方便。]
韓謙:[好吧。(圖片)(圖片)(圖片)]
他一下子發來三張圖,隔了一秒,又發了三張,拍的都是這兩天的三餐飲食。
早餐是便利店熱騰騰的包子,配一杯鮮榨果汁,午餐分別吃的是咖喱雞肉飯,和新開的一家輕食自助,晚飯一如既往。
稍後,趙郢的手機里加載出一個視頻,不長,十幾秒。
他點開看,搖晃的鏡頭對準一隻油光水滑小三花,這是雲升前台散養的吉祥物,餵得胖墩墩的,像眯著眼的小海豹。
錄視頻的人只有手出鏡,修長有力的指節有一下沒一下地擼著貓咪的腦袋,手背到小臂青筋虬結,很性感。
韓謙:[行政說你後天正常上班,是不是明天就回南水了?幾點到,我來車站接你。]
趙郢:[下午兩點,你還沒下班,接個屁。]
韓謙:[我找行政請假,趙郢。]
趙郢走了會兒神,夜風將他外面那件針織衫吹得衣領翻飛。他按著錄音鍵,嘴唇靠近聽筒:「陳姐會一巴掌拍飛你,然後找我告狀,說我帶的人成天就知道逃班。」
韓謙:[好吧。]
韓謙:[那我能不能來你家找你?]
趙郢還在考慮,他馬不停蹄地發:
[好不好?趙郢趙郢趙郢。]
「……」
「密碼951103。」趙郢說,「怎麼那隻貓這麼親你?之前它見了我就跑,餵貓條都不吃。」
「同類相斥啊。」韓謙在語音里說。
最後一張照片傳到趙郢手機,是韓謙對鏡拍的,倒三角的後背上明明白白地印著沒好全的抓痕。
趙郢返程當天,南水市正在下一場暴雨,他下午兩點到家,晚上七點還在陸陸續續地下著雨。
廚房的鍋里小火煨著湯,電飯煲啟動保溫模式,餐桌上的兩盤家常菜已經涼了,趙郢想著等韓謙到了再回鍋熱一遍。
七點半,窗外雷聲震天,趙郢把電視機的音量開到最大,裹著毯子縮在沙發角落發呆。這時門外的密碼鎖響起六下連續輸入密碼的聲音,他掀開毯子,赤腳踩在地板上,家居服外面披了件駝色的開衫。
大門一開一合,韓謙穿著一身濕透的黑色衝鋒衣,落湯雞似的扔下包衝到他面前,雙臂穿過腋下將趙郢提著抱了起來。
趙郢被他蹭了一臉水,不滿地嘟囔道:「說誰像貓呢?沒大沒小的,到處亂蹭和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