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晉對他有知遇之恩,又是看著韓謙長大的長輩,自己扶持的兩個小輩瞞著他隱婚兩年,他接受不了趙郢也能理解。
趙郢這麼想著,手機里傳來劉晉的的一聲嘆息:「我家小孩教育我說,婚姻自由、戀愛自由,你們這些小輩都有自己的想法,我干涉不了。但是小趙啊,韓謙這臭小子走得這樣早,你以後會不會有點辛苦呢……」
「韓謙是我看著長大的,說是半個兒子也不為過。直到今天我仍然覺得,那通打到我辦公室的電話、那場葬禮很不真實。前幾天我還夢到他了,說我老胳膊老腿的少動彈,提著鳥籠在花園溜溜彎不好嗎……你看,還是那麼沒大沒小。」
趙郢默默掃了韓謙一眼,那人一臉無辜地看著他,趙郢做了個口型,無聲說:「不要欺負老年人。」
某個無賴指指耳朵,又點了點嘴唇,再一攤手,表示他聽不懂趙郢在說什麼。
「小趙,你還是太年輕,處理事情從不考慮給自己留條退路。」劉晉在他耳邊念叨著說,「杜蘅是燕城總部的人,她想處理你,我恐怕無能為力,但我會盡力而為,你自己也要做好準備。」
趙郢說了聲「好」,終止通話。
電話里劉晉提到的「做好準備」,幾年前就在趙郢心底留了個雛形。
走到他如今的位置,每一步都以消耗生命為代價,加班、酒局、二十四小時待命,還有各種大大小小的考核。雲升就像IT人心中的網際網路大廠,明知道前方是一團火,焚燒的是源源不斷的大好年華,卻還是義無反顧地撲進去。
他真的清楚自己想做什麼嗎?
他真的熱愛這份職業嗎?
趙郢一年又一年地蹉跎自己的時間,只是因為他沒得選。
他就像一個能源中轉站,通過精力獲得的報酬並不真正屬於他,就算付出再多,他也沒有實感。
那個念頭漸漸冒芽,他需要一個契機去實現,而當下就是一次不錯的時機。
趙郢將車鑰匙裝進口袋,「我要去醫院看看廖彥川,你想不想跟我一起?」
韓謙迫不及待地跟了過來,笑道:「想啊。」
「必須好好慰問你的蠢貨初戀。」
第29章
醫院停車場離住院樓很近, 趙郢把車停好到走進五樓的一間病房,統共用了十分鐘不到。
一路上趙郢強調再三,讓韓謙「不許動手, 不許言語過激,不許搶他的話」,畢竟他們來只是為了從廖彥川嘴裡試探出偷拍的人是誰, 而不是叫這人再上一次手術台。
韓謙「嗯嗯哦哦」地應了幾聲,趙郢每說一句, 他唇縫便抿緊一分, 遮住眼睛的墨鏡反射出條狀的燈光。
他腦袋上罩了一頂版型很好的棒球帽,走在醫院長廊上仿佛一堵行走的高牆, 路過的病人見了都要繞道走。趙郢撓了撓這堵牆的下巴, 嘆氣道:「你放鬆點, 好不好?」
繃直的唇縫有了鬆動的趨勢,趙郢轉過身, 將病房的門推開。
廖彥川的床位在進門右手邊,剩下的三張床都空著, 有兩張放了雜物, 可能是病人做檢查去了。
在醫院呆了一整晚, 那人腿上蓋著被子,渾身透著一股虛弱的勁兒, 下巴也長了層薄薄的青色胡茬,正轉著水果刀給一顆蘋果削皮。
「我能辦理出院了嗎?」廖彥川似乎把他當成查房的護士。
趙郢走到床尾, 說:「廖經理, 是我。」
削水果的那隻手一頓,廖彥川抬頭看著他:「我要離婚了,小郢……你後面那個人是誰?保鏢?你看起來被那晚嚇得不輕。」
趙郢眼角餘光瞥到韓謙霎時握緊的拳頭, 不露聲色地把人擋住,「他是誰跟你沒關係,你離不離婚也無人在意,我來只想問一件事——那張照片是誰拍的?」
「趙郢,你為什麼不在意?我離婚可是為了你啊。」
廖彥川捏住果皮一段,將這條完整的螺旋狀物體放到病床旁的柜子上。
他切下一小塊蘋果片,慢吞吞地咀嚼:「杜蘅是我的第二任相親對象,第一任,也就是被你發現的那位,我和我爸媽說了我們不合適。」
「杜蘅也是不合適的,但好在她對我很滿意,我說什麼她信什麼。要是她精一點,敏銳一點,再強勢一點,我那時就不會選她了。」
趙郢有些反感他說這些話的口吻,很輕蔑,就像杜蘅不過是他光鮮外表下的裝飾物,一個給他提供資源的,家世與他勢均力敵,甚至更優越的附屬品。
「小郢,我跟你才是一路人,我們是一樣的。」
「一路人?我?」趙郢面無表情,他盯著放在看護椅上的碩大果籃,「你是不是睡著的時候腦子被門夾了。」
「你以前說話沒這麼傷人,你曾經是很崇拜我的,不是嗎?」廖彥川保持微笑,「我們都不得不聽從父母的安排,都無法擁有自主選擇權。雖然你在我面前從未提起過你的原生家庭,但我私下找你們這一屆的班長要了你的家庭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