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三天。
三天、七天、半個月……周而復始,像瘋狗一樣死死咬住惡人不放。
「那小子有病吧!」
「又來了,他走過來了!」
林向北嘴角眼角都有淤青,一臉陰沉地朝刀疤走,還沒靠近,收到了停戰的通知。
他沒說話,仍往前走。
「我操,你差不多得了!」
「以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林向北的腳步停了下來,微微抬著下巴,一種勝利的姿態。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豁出去命,沒人敢惹他。
在監獄前兩個月,林向北身上的傷就沒好全過,自打休戰後,他獨來獨往地過了還算安穩的很長一段時間,閒下來的時候他會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陷在自己的小世界裡,很孤僻陰鬱的樣子。
到離他出獄剩下不到一半的時間,監舍來了個唯唯諾諾但纖瘦清秀的年輕人,據說是受人誆騙稀里糊塗地進來了,叫夏樂。
夏樂是那一伙人的新目標,因為性格懦弱不敢反抗,吃了許多苦頭。
林向北不跟人打交道,也不想管閒事,但偶然的一天,他走進監舍,看見對方顫抖著兩條腿,一褲子血躺在床上,幾個人摁住他的手腳,刀疤正在脫他的褲子。
嗚咽的哭聲斷斷續續地傳進林向北的耳朵里。
他背對著,像是無言的幫凶。
「救救我,林向北,救救我……」
夏樂肯定也聽說過林向北人送小瘋狗的外號,把林向北當作唯一的救命稻草。
如果是賀崢,一定不會冷眼旁觀吧。
那麼多的血,可能會死人的呀。
可逞英雄是要發出代價的,那一次的群架,寡不敵眾的林向北賠上了一隻左手。
手腕被往後扳以幾乎一百八十度的扭轉硬生生地踩斷了。
咔擦——
悽厲的痛呼響徹整個監舍,陡然又發不出任何一點聲響。
十指連心,鑽心的疼使得林向北渾身痙攣,冷汗直冒,牙齦咬出了血,眼前白花花的什麼都看不清。
當然,他不是逆來順受的性格,並非沒有一點收穫,在急劇的疼痛里看準時機激烈反抗,奮起用右手一把抓住了刀疤管不住的下身,竭盡全力地重重一攥——刀疤的哀嚎聲像殺豬一樣掀翻監舍的天花板。
這次的打架鬥毆性質惡劣,林向北和刀疤在醫院接受治療後,再回到監獄半殘的兩人都被加帶腳鐐限制行動,管理也越發嚴苛。
林向北左手腕粉碎性骨折,治療條件有限,落下終身的病根,每天晚上疼得睡不著覺。
他出院後左手打了幾個月的夾板,行動不便,身旁多了一個跟著他的影子,夏樂自告奮勇地照顧他的生活起居,家人送來的豆奶和橘子等在監獄裡稀缺的東西也都放在了林向北的床上。
林向北既沒說要也沒說不要,但夏樂把剝好的橘子送到跟前會默默張開嘴巴——用一隻手換來的橘子,不吃白不吃!
夏樂比林向北大幾個月,但因為身材瘦弱,說話又總是含在嗓子眼裡,感覺林向北才是哥哥。
兩人在監獄裡互相照料,算是朋友。
林向北出獄是春末,天清氣朗。
夏樂哭了,想抱他卻不敢,林向北主動張開了雙臂,他撲進來默默地流眼淚。
「別人欺負你要記得反抗。」林向北揮了揮拳頭給他做示範,「就像這樣,往死里打,你豁得出去,他們就會怕你。」
夏樂給了他一個地址,一個號碼,林向北不想他失望,收下。
「等到我出獄,我們還能見面嗎?」
「如果我會回來的話。」
林向北沒有再回過荔河,怕撞上賀崢是一回事,也再無立足之地——
十年了,他人生三分之一的時間啊。
回憶不管是快樂還是痛苦,因為毫無迴旋的性質,讀起來總有一種淡淡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