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件事的真相,說到底,林向北也是由於沒自信才這樣做。
空氣緊繃著,他嘗試打破冗長的平靜,咽了咽喉嚨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那兒?」
賀崢睨他一眼,神態大有一種「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的意思,反問:「你先告訴我你去那裡幹什麼?」
林向北悻悻地道:「我跟澤銳哥和秋萍姐好多年沒見了,就說說話。」
賀崢的神色更加冷冽,聲音也毫不掩飾的不悅,「說什麼,追憶以前那些風光的日子?」
刻意把風光兩個字的發音咬得很重,反諷意味極濃。
林向北啞聲,抿著唇不講話了,車廂里又陷入長時間的沉默。
車子拐過最後一個街道,在賀家門前停了下來,賀崢率先下了車,開門關門的動作不小,藉此表達不痛快。
發現人不在家,他心裡有不良的預感,卻沒直接打電話問林向北,而是和便利店老闆打聽了幾句,得知林向北詢問了鍾澤銳的住處,他親自去領人,試一試而已——
他也分不清沒必要的試探究竟是源於被欺騙多了而產生了應激反應,還是聽見鍾澤銳這三個字就開始草木皆兵。
但賀崢沒料到林向北居然真的不對他說實話。
他走進房間裡深呼吸兩下平復煩躁的情緒,等林向北磨磨蹭蹭來到他跟前,他已經能夠較好地控制自己的脾氣。
賀崢眉目嚴肅,「說吧,這次又想用什麼理由來搪塞我?」
林向北的個頭只稍低他那麼兩三公分,但做了虧心事的緣故,像犯了錯的小孩似的把腦袋埋得低低的,從他的視角可以看到柔軟黑亮的頭髮里藏著一個可愛的發旋——賀崢真疑心自己是失心瘋了,憤怒的邊緣居然還有心情去琢磨林向北發質很不錯的問題。
林向北盯著鞋尖看,抬起頭飛快低瞄了眼賀崢的臉色,又重新把臉垂下來,上嘴唇揉擦著下嘴唇,半晌小聲說:「對不起……」
與其找諸多藉口哄騙賀崢,不如直接道歉來得有誠意吧。
林向北是這樣想的。
可是這一回賀崢卻沒像往常一樣接受他的歉意,反倒冷峭地輕笑一聲,那笑聲跟冰冷的玉石似的敲在了林向北的心裡,他的心頓時也涼了一大截。
賀崢覺得真是把林向北慣壞了,「你是不是覺得,無論你做錯什麼事情,只要你道歉我就會原諒你。」
林向北仰起一張倉惶的臉,兩頰微微發白。
「你是這麼想的吧?」賀崢垂眸,把林向北的無措收進眼底,「賀崢真的很好騙,說什麼他都會相信,所以肆無忌憚地撒謊也沒關係,反正他都會原諒我,是這麼想的嗎?」
林向北急得嗓音都變形,「我沒有這麼想!」
賀崢只是冷冷地看著他,轉過身去。
他連忙從後抱住賀崢,臉頰貼在寬闊的背脊,是一個慌亂的挽留的擁抱,迭聲說:「真的沒有,真的!真的!真的!」 賀崢抓住他的兩隻手要扯下來,動作是這麼個動作,卻沒用多大的力度,能夠確保林向北依舊死死地抱著他,就像無法離開他一樣。
他冷漠地說:「放手。」
林向北十個手指頭都絞在了一塊兒,眼睛發紅,不得已道:「我只是不想你跟澤銳哥起衝突……」
賀崢一聽,更氣了,這下直接撥掉林向北的手轉過身,揚聲道:「那你為什麼覺得我會跟他起衝突呢?」
當然是因為他被鍾澤銳帶壞了卻還敢不知死活跟對方接觸——在賀崢眼裡是這樣的。
林向北噤聲。
「你想去見他,你直接跟我說,我陪你去,但你千不該萬不該特地等我出了門再跑去和他見面,更不應該騙我。」
林向北除了「對不起」沒有別的話好講。
賀崢卻不打算那麼快原諒他,沉聲道:「在這裡好好反省吧。」
林向北虛虛地抓了下他的袖口,被他冷厲的目光一掃,又頹然地鬆手,垂著腦袋站在原地。
賀崢從客廳往裡一看,林向北整個人都蔫巴了,連頭髮都可憐巴巴地耷拉著,看他這樣,心裡的氣消了大半,只剩下很重的一聲嘆息。
林向北在房間裡面手機思過一個多小時,才等來賀崢敲門喊他出去吃飯。
條件有限,晚餐是雞腿排骨雙拼盒飯。
他剛犯錯被教訓過,胃口不是很好,磨磨唧唧地吃一口停一口。
經過一番自我調解,賀崢已經不預備追究了,然而因為聲音還是冷的,調侃的話聽起來倒像是問責了,「說你幾句就鬧絕食啊?」
林向北拿筷子的動作一頓,突然大口大口地扒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