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見春娘問話,便答道:「已經摸清楚了,人就在東郊的別院,道上的賴三親眼盯著他們把人帶進去,這才打發了人過來遞話。」
春娘嗯了一聲,半晌,忽而開口:「包二十兩銀子,給賴三那頭送去,教他收攏了手底下的人,準備打上別院——若能把人順順利利的接出來,這銀子便當是給他跟手底下打酒攢席面的錢。」
「要是不能順順利利的,」春娘眼尾的褶子在油燈下迭出的陰影愈發深刻,只她那一雙眸子,利的驚人,「一路打砸,強行破門把人給接出來,也不是不行——到時候,除卻再給他包三十兩的銀子之外,我親自在春江樓,給他賴三跟他手底下的兄弟們,擺一桌席面兒!」
春娘冷笑一聲,徹底恢復了原有的從容,說話間也帶回了慢條斯理: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劉閣老家的公子,非要在我鳩縣做的這條過江龍,能硬生生壓得過東風,還是我這鳩縣做了幾十年的地頭蛇,能抓住他劉承延的命脈,把他這條過江龍,溺死在這通天河裡。」
「——畢竟,人這一輩子,不論是做人,還是做事兒,總得是守規矩的好。」
春娘嗤笑一聲,終究是把胸中的那股子濁氣給吐了個乾淨:
他劉承延在朝里有個當閣老的爹,她這春江樓背後的主家,在朝里難不成便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不成?
這事兒本就是劉承延行事跋扈……朝堂上的風真要刮起來,誰壓到誰,還是個未知數呢。
倒是鳩縣這一畝三分地,今兒個是劉閣老家的公子來鬧,她春娘低了頭,明兒個來她春江樓里攪風攪雨的,可就不知又該是個什麼牛鬼蛇神了。
夜色漸深,書房裡沒有炭火,也只有那麼一盞微薄的油燈。
這一處地方,說是什麼別院,看上去更像是什麼鬼屋——唯一和鬼屋不大一致的,恐怕就是乾淨的沒有一絲蜘蛛網。
冷風不住的從外頭往屋裡灌,別說炭火,就連熱水都沒有一滴。
於是司微在屋裡轉悠了老半天之後,便打起了這屋裡擺設的主意。
沒有禦寒的被褥、沒有取暖的炭火怕什麼,這屋裡不是還有大把的家具呢麼?
再加上屋裡桌上點著的那盞油燈……這不比鑽木取火來得條件好多了?
於是裹在兔裘里的雪酥和初秧,便眼睜睜看著司微將靠牆的博古架給騰空了,將上頭擺著的瓷器挪開,拖著形體高大,架子支柱卻略顯纖細的博古架從靠牆的書案後頭,將其拖到了書房正中放平。
司微踩著架子支柱蹦上去,狠狠幾腳便將上好酸枝木榫卯拼接的博古架給跺成了零碎。
板是板,架是架……散了架且斷了好幾節的架子,便成了劈折斷裂、零散落了一地的棍子。
沒有炭盆也不怕,司微尋了個八腳凳,倒過來腳朝天,便充做是個木炭盆,索性這書房裡鋪著的是青石地磚,也不怕似是那種鋪了地衣又或是酒樓客棧二樓那般拿木板拼就的地面,無須有綿延起火之憂。
司微自這略顯得空蕩的書房裡翻了翻,便又從花瓶里尋了幾幅空白畫軸,拿來借著油燈上的火光便開始引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