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有人,卻是寧願放棄了虛爵的念頭,想留在這裡。
秦崢不期然又想起那一日,少年在他面前所說的話,不由低聲重複著:「一個人,有一個家。」
「家和,人興,百事安。」
少年人在說這話時,眼底閃爍著的,是一種輕易便能被人看出的和樂。
秦崢將手裡看了半晌,卻始終未曾翻過頁的書往被子上一丟,倚著身後司微教人做出來的、高度恰好將右後肩的傷口空出來的懶人沙發,怔怔然瞧著架子床的帳頂,眼底透著些悵惘的憧憬。
誰不想,家和人興百事安呢?
可生在天家,這種東西,向來是可望而不可及。
前朝,後宮,東宮,太子,太子的寵妾……
這所有的一切,一層一層,一件一件的壓下來,太子的不待見,朱氏背地裡受的委屈,還有夜半悄無聲息地抹眼淚,跟著後來的積鬱成疾……
他秦崢難道不曾孺慕過父王麼?還是說他秦崢是什麼自生下來,便是什麼逆子,能與生父兩看兩相厭,百般作為只為給太子添堵不成?
當初從涿郡殺了程鈞州,自涿郡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他秦崢求的哪裡是一座郡王府?
他求的是接母妃搬出東宮,隨他一道別業而居。
可惜聖上不允。
從東宮泥潭裡拔出來的,只有他一人。
甚至因此,使得皇爺爺申飭太子,使得朱氏更不受待見之餘,平白受了牽連……
瞧著頭頂的床帳子,秦崢無端想起了當初景陽宮之事。
那些個摻合進來的皇叔並著東宮侍妾做下的手腳不提,太子在這裡頭,又有多少是想給朱氏、想給秦崢一個教訓,故而冷眼旁觀?
畢竟之餘太子,他所失去的,不過是一個尚未出世的孩子——他不稀罕,也不缺這麼一個孩子。
只可惜,他沒料到的是這件事鬧得到底有多大。
本就是高齡有孕,朱氏腹中的孩子保不住不說,就連朱氏都跟著一腳踏進了鬼門關,一盆盆的血水從內室往外送,御醫來來往往相顧間面上皆是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