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行馳自然叫人:「胡叔叔。」
老胡樂了,他一笑,眼角的紋路也暴露了年齡,沒有猛一看時的莽撞年輕了:「真還記得啊?當時就那么小一個蹦豆子,記性還挺好。」
顧行馳瞧著他的車子,標準的山地越野,顯然是有備而來,不由疑惑:「胡叔叔怎麼會來?」
老胡手指往後一勾,指了指后座上:「唐易給我說的嘛,他一來報信,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得來啊。」
顧行馳呆了下:「唐、唐易?」
他不是已經徹底蟲人化了嗎??
后座車窗上貼著純黑的防窺膜,顧行馳看不到裡面的情況,老胡嘖了聲,探手往後車座一摸,拎著只乾癟的手臂拽到前面,沖顧行馳晃了晃:「在這呢,這個你肯定不記得了,不過你小時候他還真『抱』過你。」
那隻手臂乾癟、綿軟,好似沒有骨頭一樣,像條軟毛巾在老胡手裡晃來晃去,皮膚上大片的黑斑瘢痕清晰可見。
顧行馳盯著看了一會,忽然覺得對方袖口的那截衣角顏色十分眼熟。幾秒後,一個匪夷所思的猜測緩緩冒起:「他是不是我們家圖書樓下的那個、那個蟲……人??」
老胡就很自然地應了,好像一點也不意外他會知道這些:「是啊,在你家得待了得有個小二十年?零五還是零六年那會我和你小叔進藏給他弄回來的。」
顧行馳感覺自己聲音都有點發飄:「你和小叔、進藏、弄回來??」
「對嘛。」老胡還想說什麼,手裡那截手臂忽然猛地抽了回去,嚇了他一跳,趕緊把車窗往上升了升,「一會進屋說,你也知道,蟲人都不喜歡見光。」
顧行馳呆呆地哦了聲,目送老胡開著車帶著人往前停到了木屋旁。下車後他從副駕拿下來一個巨大的毯子,展開,往后座里一撲,幾秒後抱著個蜷縮著的『球』站起身,沖顧行馳一揚眉:「進屋!」
顧行馳下意識應了聲,在原地靜站了幾秒才拍拍臉呼出口氣,一牽白玉京的手:「進屋。」
…
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在普角以南,靠近南科村的地方,這邊臨近國家自然保護區,山林河流頗多,面積廣大,又近邊境,如果沒有個靠譜的嚮導,別說到達泥城,就是行走過夜都十分危險。
守山屋裡,顧行馳暗暗打量著眼前幾人,要說他完全能信任的,估計只有唐易這一個蟲人,其他無論是老胡還是宋問渠,要麼不熟,要麼毫無交集,心底多少都有些打鼓。
「小老闆。」尤滿金從外面進來,壓低聲,「外面有車子過來,跟了一路了,白先生說不用管,但我怕把咱們圍了不安全。」
顧行馳看了白玉京一眼:「是不是那伙信徒?」
白玉京點了下頭:「不用擔心,那木卜拉在我們這,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顧行馳不知道自己昏迷後白玉京都做了什麼,但就看現在他們的配置,外面信徒的數量再翻一番也不足為懼。
這麼想著,顧行馳沖尤滿金一揚下巴:「去跟他們說,來個能主事的,我有事要問他們。」
尤滿金應了聲,他是黑哨出身,比起金喬海,面對這種場面更加遊刃有餘。
顧行馳回頭看向屋內,他逆光而站,讓人看不清神情,但單聽語氣已經感覺不到剛剛的和煦:「不管各位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我還是很感謝你們現在能出現在這裡。」
「不過我還是有幾個問題想要知道答案。」
他沉穩地平視著屋內的幾人,聲音輕,略帶沙啞,但每個字節都很清晰,聽起來有種難以形容的沉著氣場:
「第一件事,沙新寨的那棟圓樓,到底是什麼情況?」
第92章
屋內一時安靜, 只有儀器調試的聲音。
顧行馳說這話的時候,雖然語氣中沒有特別的指向,但目光落點有很明確的目標。
他在看宋問渠。
雖然邊一傑的話不能全盤相信, 但至少有一半的可能和研究所脫不開關係,而宋問渠又如此適時地來到雲滇, 目的實在讓人懷疑。
更何況……
顧行馳眉心微微壓緊,那棟圓樓中不論是人皮神龕還是一樓死去的偽蟲人,數量都太多了, 而且從狀態來看絕對不是近幾年、單個人能夠完成的,勢必是多年的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