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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見得門外黑影閃動,鬼鬼祟祟的不知站在那裡做什麼,當下喊道:「小薊,你在外邊兒磨磨蹭蹭做什麼呢!」

屋外響動了一聲,小薊絆著了門檻,磕磕巴巴的進來了,差點還摔跤:「楊、楊世子……」

寧離跟著看過去,好不疑惑:「你這平地都打跌嗎?」目光下移,落到了小薊手上,見到害得小薊差點摔了的罪魁禍首,不免詢問道:「這是抱著什麼呢……」

小薊趕緊進來,將懷中抱著的物事一托:「郎君,這是昨日裴郎君家的侍從取來的,說是要今天給您。」

寧離輕輕地「咦」了一聲:「他沒與我說呀……」

雖是這般說著,心中已生出了幾分好奇來。也不知行之囑咐小薊收來的,究竟是什麼物事。

那雕花木盒四四方方,十寸有餘,甚是狹長,上刻山水樓閣、蟲魚花鳥,高低錯落,栩栩如生,此時迎天光照映,金絲奪目,兼之芬芳撲鼻,端的是華美無匹。

單看這雕畫已是難得的珍品,也不知是何等的寶玩,被貯藏於其間。

楊青鯉看了又看,終於將「這大抵是宮中敕造」一句給吞了回去。想來也知道,這金絲楠木錦盒是陛下予以寧離的,是宮中之物,當真半點也不稀奇。

寧離也起了幾分興致:「這是什麼?」

小薊十分誠實:「不知道,裴郎君沒有說。」

但既已經給了寧離,那如何處置,肯定也是他的權力。

寧離撥開了當中的黃銅搭扣,起開那錦盒後,當先見得是一隻長長的下拉條。

他登時也愣住。

楊青鯉就在一旁,將木盒中光景盡收於眼底,想起寧離夜探皇宮的目標,再想想陛下那予取予求的態度,漸漸生出個猜測:「這送與你的……是一幅畫麼?」

雖是問著,但心中其實有八|九分篤定。

寧離倒是有些摸不著頭腦,他不善文辭,更不是那些個對書畫真跡痴醉著迷的人呀?

也不知行之是作何要送這畫卷與他。

那念頭將將轉過,忽然間有所醒悟,正逢楊青鯉在邊上開口:「打開看看罷,你應當會喜歡的。」

寧離不知為何心怦怦直跳,小心翼翼取出那下拉條,一寸寸緩慢展開來。

卷首所探,正是杏花開滿頭。

料峭寒意未曾消,細雨弄花梢,微風剪剪,綠雲擾擾,旌旗飄,僧衣揺,劍意浩。

還有個西蕃胡僧,耷頭拉腦。

瑩白指尖微微一頓,他已經明白,這畫卷上究竟繪著的是什麼……

是畫聖弟子吳彥之,元熙十九年見了佛會後,心中激盪,潑墨所繪的《春歸建初圖》。

他曾經數度被勾起興趣,卻從來都無緣得見,未料想,會以這種方式,突如其來的到了他的手中。

長卷一望而無盡頭,教人目眩而神迷。筆墨流轉間,彷佛將人帶到了當日的盛景。

與建初寺曾見過的有些相似,但又截然不同。

便是一向跳脫的楊青鯉,這時候也禁不住小心翼翼,屏住呼吸。無怪乎其他,只因這畫卷太過傳神、又太過珍貴,教人竟有些不敢觸碰。

「春歸建初……」寧離喃喃道。

「錯不了。」

那是手忙腳亂間將好些個長桌拼到了一處,終於能承載這曼妙絕倫的畫卷。此時楊青鯉正在長桌末端,聞言伸手,似是想要觸碰卻有所顧忌,終於道:「阿離,你過來看。」卻是招呼寧離到他的那一端來。

手指欲要落下,又十分猶豫,到底還是虛虛的浮在半空中。

楊青鯉道:「你看這落款,還有印章。」

無可辯駁的,吳彥之的鈐印。

宮中所藏,一貫不為外人所見,更何況……楊青鯉心道,既然陛下都已經將《春歸建初圖》送出,又怎麼會拿贗品將人打發了呢?

前一日寧離還想著法子偷偷摸摸的去看,這一遭便正大光明到了他手上。

這委實是……

恩寵深隆。

千迴百轉不知如何說,楊青鯉最終道:「難怪你老念著他,他待你果然是不同……」

「青鯉。」寧離喊他,先前要看畫是膽大包天,如今畫真到了手上,卻又遷延躊躇,「這是不是太珍貴了些。」

楊青鯉輕哼了一聲,心道原來你也曉得這物事珍貴?哼道:「那當然了……吳彥之傳世最有名的一幅呢。」

說完卻沒聽見答語,只因案前的人,全副心神已沉入了那畫中去。

終卷的孤傲劍客,當中的少年將軍,至於畫首……正是那風華皎然的僧人。

身在凡世,卻不染塵埃。

寧離目不轉睛的盯著那畫卷,好一會兒了,才終於回神。卻見楊青鯉並不曾與他一般看畫,反而是饒有興致的將他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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