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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說的,難道是他麼?

寧離頗有些遲鈍的想,可為什麼聽歸喜禪師的意思,彷佛他成了那該來的人?

珠簾之後,老僧的末音消隱而不聞,但寧離猜測,那吐出口的詞,大抵不是糟糕,就是頑劣。白日裡才起了那一番衝突,歸喜禪師看上去氣的很了,想來想去,都想不出能有什麼好話。

寧離原本也沒什麼指望,更不央著歸喜禪師定要美言幾分,只是疑惑隨之生在了心頭。

聽那語氣,總不能是歸喜禪師還很想帶他登塔來這處小小的佛閣罷?

他還想聽歸喜禪師還有什麼話,然而出乎意料,佛閣陷入了沉寂。

老僧端著油燈,枯槁而沉默,一點斜影拉長,並不知他心中思索何。

寧離耐心的等著,珠簾內外,一時俱寂靜。長夜漫漫,萬籟悄悄,他無意識想到,看來歸喜禪師與此間的主人一定大有淵源,否則不會深夜前來。又想到兩人本是師兄弟,關係好些也無可厚非。就這麼胡亂的思索了會兒,忽的聽聞腳步聲,寧離驀地回神,這才發覺,原來闌干之外,已是月上中天。

銀輝落地,腳步漸遠。

直到那動靜徹底遠去,寧離終於閃身入內。

離了點亮的燭火,珠簾後再度變得黑魆魆,直到寧離擦亮碧海燃犀燈,終於再照亮這一方天地。

一蒲團,一小案,除此之外,幾無其他。

寧離目光落下,只覺得這地方,實在是樸素極了,幾可稱得上是簡陋。若說在下方仰望時,只道是琉璃塔輝煌奪目,那麼在塔內的這一方空間,卻是截然不同的風貌。清苦,簡樸,不難想像,此處的主人,生前究竟是怎樣的光景。

這地方委實沒有什麼好看,也著實沒什麼稀奇。若說是要滿足好奇心,一望之下,也該掃興而歸。

然而寧離不知為何,卻遲遲的沒有挪動腳步。他忽然間上前一步,到了那小案之前。

案上空曠,並無筆墨書卷,想來就算從前在此譯經,也早已經被收拾歸整,不見從前的痕跡。

檀香還未曾散去,裊裊的縈繞在鼻端,然而又有一般輕淡的氣息,若隱若現,夾雜在其間。

寧離半跪在案前,手指無意識間按上了邊沿,忽然間愣了一愣。他垂眸望去,方才落指那處,顏色微深,彷佛被什麼浸透了一般,若是不仔細看,還以為與旁邊一般無二。

那是……

若果沒有錯,那是碧海燃犀燈落下的燭淚。

翌日。

兩儀殿中,裴昭正在聽底下人的回覆。

那侍衛自淨居寺出來後,心知這位世子身份貴重,不敢擅自處置,悄悄尋了張鶴鄰說明。得令去了楊府後,又被吩咐了御前覲見,如今正是要將楊府中所聞所見,一字不漏的報給御座上的君王。

他不敢隱瞞,一五一十的說了。裴昭聽罷,倒是有幾分驚訝,說道:「哦?當真備了一籮筐?」

那侍衛答道:「正是,楊世子初時有些不情願,只嘀咕著什麼被拉上了賊船。但到底還是備下了紙錢,托屬下帶給寧世子。如今馬車正在大通門外候著。」

裴昭在淨居寺外留下些熟面孔,便是以防寧離有事,如今曉得寧離千辛萬苦傳些話出去,只是為了讓人置備紙錢,不免有些啼笑皆非。更料不到的是,這楊青鯉也是個糊裡糊塗的,不僅不問前因後果,還當真依言行事,整整備上了一籮筐。

他搖了搖頭,笑罵道:「胡鬧。」

張鶴鄰聽他語氣,便知曉並不是真的生氣的意思,更何況,這事頭的主人是寧離,陛下哪裡會真生寧家小世子的氣呢。當下在旁,接話道:「陛下,楊世子素來與寧世子交好,若要說急急忙忙想要幫上些忙,也是有的。」

裴昭斜睨一眼,道:「你倒是替他說話。」卻也並不責怪,微一頷首:「就依他所言,即刻送去淨居寺罷。」

這來龍去脈俱在兩儀殿案頭,再清楚不過。更何況,若真要論,那還是裴昭親自挑起的頭,他有什麼不允的?

君王已然首肯,底下人自然循令去辦了,務必妥妥噹噹,不出半分紕漏。

只是……

侍衛見著張鶴鄰,悄聲說道:「張公公,如今正要年節,若是在宮中燒紙,是否有些……」不吉利。

他也是個能察言觀色的,見著張鶴鄰面色,便把後面幾個字給吞回去,心知萬萬不能夠出口。

就聽張鶴鄰道:「陛下怎麼吩咐了,你便怎麼去做,還不明白麼?將東西安安穩穩的送去才是你的事,旁的莫要多管。」至於怎麼處置,嘿,那自然是寧世子想怎麼處置,便怎麼處置了!

那侍衛連道:「明白。」又說多謝張公公指點,自去了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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