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聽著倒是寧離的性子。
裴昭想起來一事,問道:「他如今是住在後殿的梢間?」
「是,世子當時來的匆忙,式干殿團團守著,不敢教他再去別處,於是先在梢間歇下。」張鶴鄰大著膽子道,「可要移入陛下內殿?」
裴昭睨他,輕斥:「你這老奴,刁滑。」
張鶴鄰連連賠笑,心中並不怎麼慌,陛下雖然口裡斥他,又哪裡是發怒的意思。
裴昭微微沉吟:「從前寧王入京時,阿翁曾賜他在宮內居住,當時擇的哪一處宮殿?」
那舊時文件俱已是查過了的,張鶴鄰道:「當時寧王住在芙蓉池東側的千里閣。」
裴昭蹙眉道:「不妥。千里閣離鳳光殿太近。」如今上皇被囚在鳳光殿中,裴昭並不願他離上皇太近。
而且,離式干殿也太遠。
張鶴鄰道:「那徽猷殿如何?是陛下從前住過的,也時時打掃著。」
裴昭仍覺得不妥:「作甚要將他挪到東宮去?」
徽猷殿地處東宮,是裴昭為太子時居處。可東宮雖然也在建康宮內,卻有重重宮禁,真住到那處,論起來比千里閣還麻煩。
張鶴鄰也只是一說,他提出時便覺著,陛下多半不會應允,此刻聽得,果然如此。此時便又提出另一樁建議:「陛下,不若讓世子自己挑。」
「教他自己挑?」裴昭更覺不妥了,「他如今對這宮室一無所知,好的壞的一併不知道。教他挑,他挑的出個什麼來?」
這左也不妥,右也不妥,那還有哪處是妥當的?除了這式干殿,只怕這宮中其餘宮殿,在陛下心中,處處都有挑不完的毛病。何況眼下情況錯綜,還有逆黨潛在暗處,真要說起,論時局、論聖心,都是式干殿最為妥當。便這樣住著,哪兒還要挪動的麻煩呢?
且慢,還有一處。
張鶴鄰道:「陛下以為,顯陽殿如何?離式干殿也近的很。」
裴昭睨他一眼:「你如今倒越發會揣度上意了。」
張鶴鄰「撲通」跪下,連道不敢。
「罷了,等朕問問他。」裴昭示意他起來,「……奉辰衛皆是在宮中當值的,既然如此,先把建春門外的宅子整修一番,也好方便他隨時進宮。」
總歸入奉辰衛已是定局。
他親自磨得這小郎君首肯,既如此,那更要教寧離開心才是。
第75章 三白露 小心被恩將仇報反咬一口
75.1.
馬蹄聲急,捲起陣陣風聲,留下一地碎玉亂瓊。
山道上,正有一行騎士疾馳,為首之人翻身下馬,躍步如飛。
姚光冶眼望著那終於現出身影的小郎君,「哎喲」一聲:「我的老天爺,世子,可算是見著您了!」
迎著老管家險些落下來的熱淚,寧離一陣陣的心虛,連忙將人扶起來,往著院子裡走。餘光里瞥見自己的侍從,皆是一副激動的模樣,小薊都快跳了起來,一旁的陵光倒是稍稍沉穩些,但目中也是關切得很。
「……陛下怎就這麼狠心,年也不讓人好好過,當真把您拘到這時候才放回來。」
寧離聽見老管家說裴昭壞話,頓時那心虛的感覺就更深了。此刻在姚先生的眼裡,自己是被皇帝關在淨居寺中,反省到現下。可若是說自己並不是一直在淨居寺里,那又得解釋這些天究竟去了哪兒。
那就更難解釋了!
遇到解支林那一樁,他心裡有打算,並不準備說的,徒勞使人擔心。可宮中的這一樁,便更加難以坦白了罷。
想來想去,寧離心道,對不住了,行之,這黑鍋就請你再幫忙背一會兒罷。他含含糊糊應了幾句,聽姚光冶口裡牢騷,又還是想要分辯,抹飾幾分。也不能教人把裴昭誤會成這樣。
他道:「姚先生,陛下人挺好的,我在淨居寺里待得也挺自在的。」
話音落地,姚光冶倏地抬頭,目光中幾許錯愕,幾許懷疑。
寧離:「……」
他難道說錯了什麼話?
。
廳外一陣腳步聲,小薊嗓音輕快,打破了這一刻的古怪:「郎君,快來喝!知曉您今天要回來,早早煮上的三白露。」
寧離假裝很有興趣,而且他本來就渴了!趕緊一溜煙的過去,先拈了顆碟里的鹽漬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