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離喝了口酒:「倒也不能這麼說。」
依照他的身份,其實……其實這鐵勒小王子說的也沒錯,這差他可以不當,甚至這建鄴他都可以不來。從前各地世家、王侯子弟入京,其實是有些為臣為質的意思,左右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年,侍奉君王也十分合理。
但沒有哪一個會像寧離這般。
生了是王侯世子的身份,偏偏還沒到入京的年齡,便已經臻入無妄境界。
他已然是大宗師。
誰敢教大宗師貼身侍奉?誰又有那個能耐、可以消受?
怕是說出去奉辰衛、武威衛便如臨大敵,怕是朝臣武將聽了,一口氣哽得都要續不上來。
大雍立國後不久,曾有番邦出過一位大宗師心懷仇恨,悄悄潛入意圖刺殺,勾結逆黨犯上作亂,很是掀起一番腥風血雨。誰知那時的皇帝也是位不世出的高手,可憐那大宗師,被千刀萬剮淩遲處死,可憐那番邦,也被鐵騎踏遍,直接從輿圖上抹去了。
故事聽著皆大歡喜,但倘若太|祖沒有那般超絕的武力,那結果如何……是很難想像的。
後來大宗師就不輕易來建鄴了,誰想平白惹猜忌和爭端呢。
寧離那時也不想來。
但阿耶惆悵許久,還是不曾拒絕使者,師父封了他的修為,說他修為要圓滿,最好將人間一一體驗過,竟然也希望他來。
於是就這麼稀里糊塗的入了京,又稀里糊塗的當了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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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亭子寬闊的很,雅蘇也坐到了欄杆旁,少年唇角天生上揚,茶色的貓兒眼裡,滿是親近與好奇:「世子,奉辰衛好玩麼?」
寧離搖頭:「不好玩,千萬不好玩!」
雅蘇喃喃道:「我都打聽過了,入京之後,如果得了陛下垂憐,便可以依照大雍慣例,去崇文館或者奉辰衛。我父王已經向陛下懇請了,也不知我會被指去讀書,還是去派去當差。」
寧離看他這愁苦模樣 ,和自己入京那時也差不離,於是問道:「你想去哪一處?」
雅蘇悄悄瞥他,欲言又止,也是個失落模樣:」雖然父王從小就給我請了先生,但是教我讀書,大抵是不成的。我怎麼能和這些王公貴族子弟比,他們讀了那麼多年書。」
寧離:「……」沒想到這也是個學不下去的。
寧離道:「那你有什麼打算,你說說,我姑且聽聽?」
雅蘇頓時興高采烈起來:「世子,您是陛下跟前的大紅人,不然您與他說幾分情,教我也來奉辰衛罷?」
寧離:「……」
寧離震驚:「我哪有那麼大的面子!」
雅蘇笑嘻嘻道:「那肯定是有的,今天我悄悄觀察,陛下一直將您看著,關心得很呢。況且,您便是去把薛定襄、蕭九齡這兩人都踢了,把武威衛、奉辰衛兩把統領的椅子搶過來做,也是使得的。」
寧離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雅蘇唇邊還勾著,渾然不解,難道他說的有哪裡不對麼?
寧離道:「你年紀不大,膽子倒不小,小心被人聽見,參上你一本,到時候有的你好果子吃。」
雅蘇如同小雞啄米般點頭。
「以後不許說這話了,聽見沒?」寧離叮囑他。
雅蘇連連點頭,若有所思,恍然大悟:「是,我知道了,世子不想別人知道你身份,我以後定然守口如瓶,不往外邊說。」
這會意好像也是個不太好使的。
罷了,罷了,寧離敷衍的點點頭,差不離就行。
「世子。」雅蘇喚他。
「作甚?」寧離瞥了一眼。
卻見雅蘇神秘的眨了眨眼,悄悄地掏出了一壺酒來:「我看您在席上沒有喝得爽快,於是帶了壺給您。」
寧離頓時精神大振:「孺子可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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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王子得了他的允諾,聽他說要一個人再吹一會兒風,喝一會兒酒,於是體貼的轉身,高高興興的去了。
寧離沒想到他還有這麼個眼力見,一時間哭笑不得。
若雅蘇是一隻小犬,只怕是得意開心著,尾巴都要翹了起來。
他喝了口雅蘇帶來的酒,甚是愜意,禁不住也翹起些笑容。
他還是很喜歡這般感覺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尤其是看見自己救下來的人過得也不錯,沒有被追殺的陰霾,認認真真為未來籌謀,那種滿足感便更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