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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蹙眉,居高臨下打量著滿身鮮血的灰袍胡僧,解支林氣海徹底坍塌,此生不可能再入武道一步。

解支林怨毒道:「誰讓你傷了烏蘭撒羅!他只不過是下殿參加比試而已,就這樣被廢了……被廢了啊!」

一聲聲嘶嚎帶血。

薛定襄一時恍然。

難怪拼著修為散盡,竟也還要服下秘藥受上皇招攬。

「……倒真是甥舅情深。」

禁兵上前,要將解支林困縛,他突然暴起,掌心匕首翻飛,剎那要將禁兵手臂截斷。

電光石火間薛定襄出劍,一腳將他踢翻,戰靴狠狠地踩在背上。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解支林忽然癲狂的大笑起來,鮮血混著內臟,噴濺在了坑坑窪窪的地面。可他越笑越是猖狂,越笑越是得意,那笑聲幾近於發癲。

薛定襄心中忽然生出一抹不安。

解支林在笑什麼?

今日之後,將有雷霆之怒降臨鐵勒,大王子一脈只差灰飛煙滅。解支林與烏蘭撒羅都成了廢人,他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他驀地按住解支林脖頸,那力道幾乎足以裂石:「你還計畫了什麼?」

解支林邊笑邊咳,那聲音十分嘶啞:「薛統領這麼機敏,難道猜不到?」

薛定襄一聲哂笑:「陳則淵?」他不辨喜怒,說道:「好教你知道,上皇使人模仿容夫人的筆跡早被識破,蕭九齡他出京不過是障眼法,昨夜便回來了!」

解支林彷佛一愣,嗆咳道:「哦?神機妙算,果然不愧是雍帝陛下,佩服,佩服!」

可他說著佩服,口氣極為古怪,只教薛定襄心中的不安愈來愈盛。

他面色不變,驀地探手,閃電一般卸下解支林左臂:「上皇還做了什麼?」

解支林悶聲不答。

薛定襄又卸下他右臂,只聽得一聲痛呼,解支林咬斷了舌尖。他目光怨毒,卻有一種詭譎的興奮,滿面鮮血,在火光中,竟然有些毛骨悚然。

「去鴻臚客館,將烏蘭撒羅提來。」薛定襄一把將他擲下,對禁兵吩咐。

解支林面頓時雙手掙扎,扭曲而又痛苦,忽然抬頭,那目光怨毒極了:「我自然奈何不得,可是這天底下還有旁人!」

薛定襄微微一怔。

他扭頭看向身後沉寂的禁宮,電光石火間想起一事,霍然色變。

式干殿。

沖天的火光與喧囂,彷佛都不曾透過深重的層幔,傳到內殿的最深處。

那殿中悄悄寂寂,彷佛亂世中最後一片與世無爭的桃源。幛幔上方,碧海燃犀燈幽然照亮,瀰漫著一股似曇非曇的異香。

唯有一抹朱色鮮亮,在那榻邊,奪人眼球。

寧離伸手,輕輕撫過裴昭面頰,落在了閉闔的雙目間。

即便是在睡夢中,眉心竟然也是微微蹙著的,彷佛正是心有牽掛,而睡得半點不安穩。

案上擱著兩碗湯藥,其中一碗顏色深褐,似膏體般凝固、粘稠,不知放了多久,已經徹底冷了。

張鶴鄰低聲道:「世子,這碗藥……要給陛下喝麼?」

那是孫妙應離開之前留下的湯方,依照醫者所言,如果決定要服下,那最好的時機,正是醒來後第一次吐血之時。

「不必。」寧離目光都不曾瞥去半分,「慢慢養就是了,沒必要拔苗助長。」

不必要那麼著急。

他知曉孫妙應寫出的這方子是為何,可他並未想到,裴昭居然還會瞞著他?若不是孫妙應臨走前悄悄與他交代了一句,他是否還要看著裴昭稀里糊塗服下?

張鶴鄰遲疑道:「世子,可是如今情況實在危急,陛下只有喝了藥才能醒來,主持大局。」

寧離說:「你在慌什麼?宮外有蕭九齡,宮內有薛統領……這麼多年都護得密不透風,今天突然就亂陣腳了?」

他目光轉來,正對上焦急的內侍,微微一笑。

那有無聲的意味,悄然流瀉而出。

——再不濟,也還有他呢。

張鶴鄰神情一怔,忽然想起上一次慌亂時,也是寧離在此,漸漸安定下來。抹了把臉,說:「全憑世子做主,都是奴婢慌了神。」

可他確然有種不安。

按理來說,陛下昏睡應該要更晚一兩天,是在千秋節之後。

也不知是怎的,剛剛好撞在了今夜。

操心不了陛下,還能操心一下另外一位。

張鶴鄰勸說道:「那世子您呢!您這樣熬也熬不住哩,到時候陛下醒來還是要心疼……那膠艾湯爐上還溫著的,奴婢取來,世子趁著喝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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