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瑤為他親自沏了一盞茶,並親手奉上,「只是些粗茶,招待不周,請沈都督見諒。」
沈璃接過茶盞,放在嘴邊,微微皺眉,這茶應是去年的陳茶,還有一股子淡淡的霉味,再觀季澤川這屋子,簡直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
「我朝什麼時候文官俸祿低得連的一件像樣的家具都買不起了?難道那天你同人爭論三文錢,便是因家貧自此嗎?」
季明瑤:「……」
她輕咳一聲道:「既然沈都督不是來為難兄長的,衣裳也換了,茶也喝了。現下天色已晚,就不留督都久坐了。」
這是明著趕人了。
沈璃笑道:「那胡太醫也是長公主府的人,只有死人才能永遠保住秘密!」
季明瑤能聽懂沈璃的暗示,但她並不想殺害無辜之人,況且那太醫救了兄長性命,她又怎可以德報怨。
「此事就不勞沈督都操心了。」
胡太醫比外面醫館的郎中的醫術更高明,她自是更放心。更可況她既然敢放心讓那太醫上門,便是心中已有了應對之策。
沈璃見她好似半點都不擔心,突然想到,「你是打算今夜便讓季澤川離開?」
季明瑤不禁微微蹙眉,沈璃果然厲害,他那敏銳的洞察力簡直強得令人害怕。
「沈督都既然不抓兄長,那自然應該也不會阻攔吧?」
今夜是她最後的機會,她要送母親和阿弟離開。而她今日剛回府,周氏親便已將幼弟季成宗送來。
還送來不少美味點心,說了好些感激的好話。
陸文瑾已經懷疑到兄長,留在京城一日,兄長的處境更加危險,自然兄長也要一起離開。
去金陵。
等到她嫁入陸家,自然會有機會為兄長周旋,再消得一年半載,兄長便可再回京城。
沈璃笑道:「你怎知我不是來抓人的?」
「倘若沈督都來抓人,恐怕也不會在此耽誤時間,更何況......」
沈國公在朝堂上一手遮天,沈家扶持無權無勢的太子上位,作為交換,沈家的適婚的沈五娘也是太子妃人選。
然而長公主恐怕也不只是想當個富貴閒散的公主,被行刺的是陸文瑾,只要不危害沈家的利益,沈家未必會管。
但顯然這些話季明瑤不會自作聰明在沈璃的面前說起,她稍作停頓道:「督都竟受傷了?」
自沈璃進門,她便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血腥氣。
兄長武藝高強,胡太醫醫術高明,施針救治之後,兄長已經甦醒。受傷的沈璃對上受傷的兄長,誰勝誰負還不一定呢!
「沈督正在兄長的院子,能不能順利走出去也不好說。」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季明瑤從沈璃的行事風格可以看出,他冒進急躁,倘若要抓人,剛潛入府中之時便會動手,絕沒有耐心同她在此閒聊試探。
「哈哈哈……」沈璃大笑起來,心想這兄妹倆還真是厲害啊。
一個武藝決定高強,一個絕頂聰明啊!
與聰明人打交道的確有趣,沈璃突然明白陸文瑾不計較季家的門第低微也要迎娶這位季家三娘子的原因了,的確是位妙人。
「那你就肯定陸文瑾不會猜到你的意圖,今夜派人在城門處攔堵嗎?」
季明瑤突然捂住額角的傷口,裝作頭暈的模樣往後倒去,沈璃心急趕緊上前攙扶著她,季明瑤佯裝虛弱,靠在他的懷中,為了讓自己不與他相貼,季明瑤以手撐在他的胸前,和他保持距離。
「實在抱歉,馬車出事不小心撞到了頭,頭有點暈。」
但她的另一隻手卻勾住了沈璃腰間的令牌,她也擔心陸文瑾會派人在城門處圍堵。
只能借他的腰牌一用了。
無論如何,不惜任何代價,她也要送母親阿弟和兄長出城。
除了自己的妹妹以外,沈璃從未和其他女子如此近距離接觸。
以至於在季明瑤靠過來的時候,他突然心跳加速,僵著身子,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季明瑤聽到那劇烈的心跳聲,又見他面色通紅,宛若滴血,沒想到他如此不經撩。
只見沈璃從袖中拿出秀珠所贈的那瓶上好的傷藥,擱在桌案上,飛奔而逃。
季明瑤望著沈璃像是被人追趕似的,消失在屋外。
她捂嘴偷笑出聲,她手中緊握著從沈璃身上順來的令牌。
今夜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她要將家人送出京城,得先說服兄長出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