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被大魔王發現。
於是他想起了隋王府的湖。
穿過月牙門,就是隋王府的範圍了。隋王府的湖水,占據大半片王府的位置,湯藥倒進去,宛如水歸大海,不留痕跡。
不過,白照影也知道這邊危險,絕對不敢多停留,倒乾淨藥水就走。
這片湖岸在隋王府花園邊緣,放眼水天相接,微波粼粼,半江瑟瑟。
白照影躡手躡腳地打開罐子。夕陽披滿了他的衣服。
這藥罐有點兒燙,抱著怪讓人滿頭冒汗的。
他正欲蹲身,竟有王府家將巡夜,使他都忘記了自己還算是這座府上的世子妃,嚇得連忙抱緊罐子,像個受驚小動物似的鑽進草叢。
一刻鐘,兩刻鐘。
可氣的是,這倆大塊頭並不是照例巡查,而是坐在岸邊閒聊天,摸魚划水,竟然不走了:
第38章
白照影蹲在地上覺得腿麻。懷裡抱著罐子, 又讓他覺得熱。
然而兩位家將大哥,武功完全沒能高到聽聲辨位, 憑氣息洞悉周圍還有活物的地步。
一個活生生的白照影,就這麼在草叢裡尷尬地活動腳趾頭。現在就盼著他們發現自己,蹲在這兒忒活受罪了,主動出去,又好像有點怪怪的。
偏偏家將們在芙蕖院有規矩,不敢放開手腳議論, 這會兒以為在場沒有第三個人,談興正足:「我跟你說,二公子近來不成了。」
是在說蕭寶瑞。
白照影在草叢裡歪腦袋。露出個茫然的神情。
不該啊,蕭寶瑞不是很受寵嗎?
上次在倚山聽泉台, 蕭寶瑞身邊圍繞著好幾個伺候他吃飯的丫頭,人挺能吃的,怎就突然不成了?
「他被嚇破了膽子,整日在院裡撒癔症,完全都不是個正常人, 這回輪到自家兒子發病, 許娘娘都快要急瘋了……」
昨晚在千燈樓, 白照影聽蕭燼安提起, 有個叫許勇的家臣觸柱死了,難不成是被許勇嚇的?
那蕭寶瑞為人荒唐, 許氏又是個毒婦。
許氏戕害別人的兒子, 自己的愛子最後也瘋了, 這就是所謂的現世報吧。
白照影不同情。
此時左邊那個家將又嘀咕道:「芙蕖院近來也是遍求宮中太醫,什麼藥都用過,至少花進去幾千兩紋銀, 二公子到底不見好,所以有傳聞說……」
「說什麼?」
另一名家將忙問,白照影也側耳細聽。
說話的家將嗓音壓下去,顯得陰森森的,落照給兩名家將披上身血色。
「藥石無靈,就是民間所說『被衝撞丟了魂兒』。」
「那得把魂找回來吧?咱們王爺不就是修道的,修行多年,做場法事招個魂還不輕鬆?」
「放肆,王爺修的道,能與這種陰邪東西有關?」
白照影微微斂起眉頭。
覺得這事再往下聽,就有他不想聽見的了。
果然那家將繼續低聲:「世子是七月十五生人,陰氣最重的日子,二公子則是正月初一,年關歲首。二公子犯病,也許是被世子爺克的,所以世子日漸康泰,二公子卻越來越瘋魔……」
簡直胡說八道。
白照影手按在瓷罐略緊了幾分,瓷罐表面傳來灼痛的觸感,燙得他打哆嗦。
草叢忽然窸窣作響!
白照影還以為要被發現了,倒不太害怕,腳又麻又痛,他甚至有點慶幸。
結果兩個家將膽更慫,因為正在談神神鬼鬼的事,猛一聽見動靜,誤以為鬼神顯靈,嚇得從岸邊石頭起身,逃竄得慌不擇路。
徒留白照影在岸邊抱著個熱騰騰的瓷罐,看著已經空了的河岸,有點茫然地搖了搖頭,準備繼續打開罐子行動。
瓷罐第二次被打開時,罐內藥汁溫度尚熱。
一股酸苦蔓延開來,白照影舌根發木。實在是沒長第三隻手幫自己捂住鼻子,也不知陳老大夫這藥方子裡,埋伏著哪味驚世駭俗的配料,味道實在讓人不受用。
濃黑的藥汁徐徐潑進湖水。嘩啦嘩啦。
罐子變輕,白照影手掌用雙袖墊著,還是覺得熱。
默默祈禱老天爺原諒自己這回暴殄天物,真的喝不下去,他沒病。又祈禱水底魚兒游得遠些,別這罐藥倒下去,錦鯉再漂起來一層,那就罪過罪過。
很好!藥倒完了,錦鯉沒死!
心頭重擔放下,白照影抱住空掉的罐子,氣息長舒一口。
先前落霞滿天,如今已是金烏墜地,天漸漸黑下去,其實白照影在隋王府花園耽誤的時間已經比較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