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花哦了聲,指著廚子身後道:「看!縣太爺!」
抓起包子就跑。
*
填飽肚子,李桃花的心思便開始活泛起來,但她不敢出衙門,更不敢回家,只能躲在房中胡思亂想,想到晌午時分,困意再度襲來,她便爬上床又睡了個午覺。
夢裡,她回到了幼年時分,院子裡蟲鳴鳥啼,栽在屋前的石榴樹開滿火紅花朵,茂密的樹冠像把大傘,托起天際一輪好似蛋黃的燦爛夕陽。
她做好飯,將洗好的衣服全都晾上,等著她爹賣肉回來一起吃飯。
這是她每日裡心情最好,最期待的時光。因為她爹每日回來都會給她帶個小禮物,有時是一塊飴糖,有時是一截花頭繩,還有時是路邊一棵長得很好的小花小草。
市井人家養孩子都粗糙,無論男女非打即罵,只有李桃花,從小到大沒有挨過一手指頭的打,她爹還反過來教她去揍別人,生怕她在外受了欺負,吃了沒娘的苦。
即便一生漫長,但那時的李桃花覺得,不管她以後再遇到多少人,這世上都沒有比她爹對她更好的人了。
……
李桃花從夢中醒來,一口悶氣堵在胸口,難受得發疼。
她雙目空空蕩蕩,望著帳子上的花紋出神,喃喃開口道:「蓮心姐,所以人都是會變的,對嗎。」
眼睛酸得難受,李桃花咬了咬唇,生生將委屈憋回去了,掀開被子下床,準備出門透透氣。
一開門,門外赫然堵了道人影,李桃花嚇得嗷嗚一聲差點坐在地上,頭髮都要站起來。她看清人臉,頓時怒不可遏道:「你們主僕倆是有什麼毛病嗎!一個三更半夜來敲門,一個大白天的站在外面不敲門,你們嚇死我算了!」
許文壺滿面慚愧,臉頰不知是曬的還是理虧,通紅滾熱一片,他端起手便賠禮,小聲解釋,「在下敲過兩次門,均未等到李姑娘回應,便知姑娘是在小憩,不敢打擾,便想站在此處等姑娘醒來。不想竟嚇到姑娘,實在抱歉。」
李桃花見他一副誠懇樣子,有火也發不出來了,忍著脾氣道:「行了,找我有什麼事,不會是來讓我給你騰屋子的吧?」
許文壺搖頭,分明想開口,又遲疑不敢的樣子。
李桃花瞧著他的樣子,十分嫌棄道:「堂堂縣大老爺,說話比大姑娘還秀氣,在我面前有話就直說,少磨磨唧唧的。」
許文壺沉默一下,溫聲道:「在下要說的話,許是有些許唐突,恐惹姑娘不快。」
李桃花作勢便要關門。
「別別別!」許文壺面帶慌色,語速加快許多,「姑娘且慢,我只是想問你,倘若苟宋氏的姦夫真有其人,那麼依你之見——」
他吞了下喉嚨,即便皺眉也帶著股子文弱的書卷氣,不像朝人發問,倒像被人為難。
「是否有可能是本縣的捕頭,王檢。」
李桃花瞬間就瞪大了眼。
第5章 陳年舊案
「你在說什麼鬼話!」
李桃花怒道:「我昨日不是已經告訴過你了,我蓮心姐根本就不可能與人通姦,你當我是在同你玩笑嗎!」
許文壺渾身一哆嗦,本就溫潤的氣勢頓時又被削弱七分,連頭頂幘巾也跟著軟軟趴了下去,他躊躇許久方再度張口,小心道:「可,可是,這案子的確疑處頗多,若說王檢並非姦夫,那他為何會在夜晚子時三刻出現在案發之地?這實在匪夷所思,唯一解釋得通的,便是他就是姦夫本人,事發之時夥同宋氏殺了苟飛,又將罪名都推在了宋氏一人頭上。」
李桃花揚起柳眉,「既然這麼懷疑,那你直接問他不就行了。」
許文壺:「我問過了。」
李桃花:「他怎麼說?」
許文壺神色稍顯複雜,回憶王檢跟他說過的話,一字不落重複道:「他說他當夜與苟飛一起吃酒,苟飛喝醉了,他只好送他回去。未料回到他們家,進屋之後竟看到不堪入目之幕。苟飛暴怒,衝上去想要跟姦夫拼命,但那姦夫腿腳極快,下了榻便跑出門翻牆跑了。於是苟飛便只能去找宋氏算帳,宋氏見躲不過,便用夜壺將苟飛活活砸死了。」
李桃花呵了口氣,白眼快要翻到天上,「他的話你也信,原告被告都死了,誰能證明他說的是真的?」
許文壺抬眸,裡面清明一片,透著堅定的力量,「正是因為死無對證,所以在下才來找了姑娘。」
李桃花呼出口氣,只想早點結束這破對話,乾脆利落地道:「那許大人可聽好了,我的答覆就是王檢在說謊,我蓮心姐絕對不會有姦夫,那根本就是他在胡編亂造,可以了嗎?」
見李桃花又要關門,許文壺趕緊伸手抵住門,許是覺得這樣有失禮貌,他收回手又沖李桃花揖過一禮,然後接著抵住,「可他為何要胡編亂造?」
李桃花:「你知道王檢的叔叔是誰嗎。」
許文壺:「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