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洞裡火焰鮮紅如血,上面坐了一口漆黑砂鍋,砂鍋上面蒸汽騰騰,水汽散開,人如置身仙境——氣味便由此而來。
她走上前,揭開鍋蓋一看。
只見沸湯咕嘟作響,湯汁濃郁粘稠,
裡面滾著一塊雪白的腦花。
第20章 病
不同於以往的乾嘔,李桃花胃裡一個翻湧,實打實吐了出來。
許文壺後腳進來,見此情形不免著急,剛要詢問,餘光看到鍋里沸騰的腦花,神情頓時凝住,胃裡也跟著隱隱不適。
「怎麼了啊細妹,你好像唔舒服啊。」嶺南佬聽到聲音連忙趕來,伸手遞涼茶,「快快快,喝口涼茶壓一壓。」
桃花接過茶便喝了一口,噁心是被壓下去了,但旋即一股酸苦酸苦的爛葉子味便湧上喉頭,忍不住呸了一口道:「這什麼玩意,一股貓尿味。」
嶺南佬嚷嚷:「正嘢啊!正宗嶺南涼茶,清熱滅火氣,生津又止渴,我還特地往裡面加了金銀花,菊花,板藍根——」
李桃花:「閉嘴!我不關心那裡面加了什麼,我問你鍋裡面是什麼,是什麼!」
嶺南佬過去瞅了一眼,理所當然道:「豬腦花啊,哇,看來已經煮得差不多了,細妹要不要來上一口啊,很補的哦!」
李桃花:「我呸!」
怪不得她覺得這味道有點熟悉,她從小最討厭的就是煮豬下水的味道,李貴有一次把沒賣出去的下水煮熟想當下酒菜,她聞到味道直接吐了出來,當夜就發起高燒,從那以後家裡就再沒出現過這個味道。
「天盡頭才出現有關腦子的命案,你還有心情吃腦花,」李桃花倍感費解,「你就不覺得噁心嗎?」
「這有什麼好噁心的。」嶺南佬將勺子伸進去攪了攪,又盛了勺湯小呡一口,頓時一臉享受的表情,「真不錯,味道正好,回味無窮啊。」
李桃花見狀又要反胃。
嶺南佬瞧著她的樣子,忽然勾唇一笑,意味深長道:「細妹啊,你沒經歷過逃荒吧。」
李桃花被問得一臉懵,看著他,不懂他意思。
嶺南佬道:「在那種時候,人吃人都是常事,能交換著吃便已稱得上是人道了,你說最近命案剛起,我吃豬腦為何不覺得噁心,可比起人吃人,我只是照常吃個豬腦而已,有何大不了的,又犯誰的法了?」
李桃花一時無法反駁,轉臉問許文壺:「怎麼辦?」
許文壺沉吟道:「事已至此,只好先回衙門了。」
嶺南佬兩眼發亮,「好哇好哇,你們倆趕緊回去啊,沒了你們,這鍋腦花湯便系我一個人的啦。」
李桃花和許文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看向他。
嶺南佬:……?
片刻之後,嶺南佬被五花大綁帶回衙門,嘴裡一路高喊:「我系冤枉的啊!誰規定食豬腦花是犯法的啊!救命啊!還有唔有王法啦!縣太爺強搶民男啦!」
公堂內,仵作看著那鍋煮熟的腦花,取出將水分晾乾,再三檢查,對許文壺道:「回大人,人腦橢圓集中,豬腦鬆散無形,此物的確是豬腦無誤。」
許文壺先是鬆了口氣,緊接著皺起眉頭,喃喃道:「不過這也提醒到了我,屍體完整,唯獨腦漿不見,兇手總不能是因為好玩才把它取走,費此周折殺人取腦,會不會是為了——」
李桃花冷不丁吐出一字:「吃。」
兩個人的臉色同時白了一下。
這時,興兒跑來道:「公子,那個姓陳的哭天嚎地煩死人了,到底要不要把他關起來,若是要關,我現在就把他扔牢里去了。」
許文壺思忖一二,抬眸道:「雖已洗脫嫌疑,但疑點尚在,且暫時扣押,收監看管。」
「是。」
雞鳴聲隱約傳來,李桃花打了個哈欠,步伐邁出,「不管了,我困死了,你接著尋思吧,我睡覺去了。」
許文壺起身想要送她,被李桃花一個手勢制止,他只好繼續坐著,對她頷首,「李姑娘慢走,務必記得鎖好門窗。」
腳步聲遠去消失,公堂便只剩下許文壺一個人。
燈影跳躍在他眼中,他看著漆黑的堂外,腦海中出現屍體被發現時的一幕幕。
被剝落的頭皮,敲碎的頭骨,消失的腦漿,鮮紅的血符咒……
許文壺闔眼,血色符咒在他腦海中被無限放大。
他突然覺得,重要的線索或許還是在那個血符咒上面。
許文壺想到那個隱藏在裊裊香火後面的猙獰佛母像,腦子是轉著的,疲倦卻如大山傾軋而下,意識不知不覺間便模糊了。
這時興兒跑來稟報:「不好了公子!又有一具屍體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