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壺眼氣通紅,看著李桃花出房門,背影越來越遠。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他想隨便抓個東西扔地上解氣,順手抓起個饅頭想摔出去,想了想又收手,改成把筷子摔出去。
「豈有此理!」
他搜腸刮肚,說不出比這更粗魯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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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以後,李桃花送完李春生回來,到了衙門口,她見興兒正坐在門口拋石子兒玩,便道:「這麼晚不睡覺,出來見鬼啊。」
興兒打了個哆嗦,「你!」
他不知想到什麼,一肚子氣似的,哼了聲道:「都怪你,不分青紅皂白冤枉公子,我從來沒見過他如此傷心過,居然跑出去喝酒,還不讓我跟著,你等著吧,我今晚若等不到他回來,小爺我第一個便要你好看。」
李桃花柳眉微蹙,不願相信似的,「喝酒?許文壺?」
興兒:「是啊!你們天盡頭的人沒一個好東西,公子脾氣都好成那樣了,還能被你們欺負的借酒消愁,你還當不當人了!」
李桃花手一抬,「行了,廢話少說,他去哪個酒館喝酒了,名字報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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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福酒館。
臨近打烊,酒館裡只有許文壺一個人。他一杯一杯往嘴裡灌,菜也不吃,張嘴閉嘴喊著:「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女子的聲音忽然出現在他背後:「豈有此理是什麼意思,是誰不講理了?」
許文壺轉頭看到李桃花的臉,下意識便要叫一聲「李姑娘」,但心中委屈轟然湧來,他梗著脖子回過臉,用力「哼!」了一聲。
李桃花在他對面坐下,單手托腮,瞧著他道:「什麼人把我們許大人氣成這樣了,干喝酒多沒意思,有什麼話,說出來不好嗎?」
許文壺眼眶越來越紅,吸了下鼻子,開口強壓哽咽道:「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反正在你眼裡,我許文壺就是個背後害人的陰險小人,你何必來找我,反正你又不相信我的話。」
李桃花:「我信的啊,我一開始就知道你沒有推李春生。」
許文壺:「啊?」
許文壺:「那你為何會……」
李桃花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二狗子的性情我是最清楚的,他從小時候就是這樣,內心越是不安害怕,表面越喜歡作妖找事,既然知道他怎麼回事,總得給他點安慰吧。」
許文壺的眼眶倏然又紅了回來,別開臉不去看她,嘟囔道:「你知道安慰他,卻不知道安慰我,甚至為了他,可以讓我蒙受冤屈。」
李桃花無奈道:「我現在不就是在安慰你嗎?而且當時我一直在朝你眨眼睛,你怎麼就一點看不懂我的暗示呢?」
許文壺愣了下子,仔細回憶起當時的情形,懵懵道:「我只當你的眼睛被風吹到,有些不適。」
李桃花氣個半死,「屋子裡哪來的風啊,你的腦袋是榆木疙瘩做成的吧!」
許文壺低下頭,小聲道:「如此說來,是我不對。」
李桃花舒了口長氣,卻道:「你沒有不對,要不對也是他不對,其實我送他回去的路上就已經把他罵過一頓了,能進衙門是你看得起他,他要是不珍惜,以後吃屎都趕不上熱的。」
許文壺夾起一筷子菜,忽然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他放下筷子,嘆氣道:「其實從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李兄討厭我,但我想知道原因,我到底哪裡惹他如此厭惡。」
李桃花:「哪有什麼原因,因為他嫉妒你啊。」
許文壺:「嫉妒?」
李桃花道:「你和他年紀差不多,又都算得上是讀書人,你年紀輕輕便能高中榜眼,當上人人艷羨的縣太爺。他呢,雖也有那個腦子,卻被一雙腿連累,別說上京趕考,離了人連吃喝拉撒都是麻煩,他整日看著你,能不眼熱,能不嫉妒?」
許文壺愣了片刻,眼神清明許多,喃喃道:「原來還有如此內情麼。」
李桃花釋懷道:「反正話我已經告訴你了,你要是還生我氣,那我也沒辦法了。」
「我早就不生……」許文壺話脫口而出到半路,心思活了過來,話鋒一變道,「你,你明日把我給你買的簪子戴上,我就不生你氣了。」
李桃花被氣笑,指著頭頂髮簪道:「你沒長眼睛嗎,我頭上戴的一直都是你買的啊。」
「啊?不是李兄買的?」
「他買的那根有鏽腥味,你買的沒有,所以就挑你的戴了。」
晚風吹入靜謐的小酒館,拂在人面,神清氣爽。
許文壺強壓上翹的嘴角,有點壓不住,舉起酒杯掩飾唇邊。
李桃花去奪酒杯,「行了,少喝點這破玩意吧,忘了被我打的那一頓了?」
等奪到手裡,李桃花卻覺得味道不太對。
這酒聞著怎麼沒有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