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花抬手本想將他推開,但手舉到半空,最終輕輕落在他的後背。
許文壺個子太高,這樣趴在她懷裡,李桃花感覺自己在安慰一隻受了傷的大狗,離得太近,她甚至能感覺到他顫抖的雙肩。
他哭了。
李桃花說不出話,不管是安慰的話還是激勵的話,都說不出來。她只能用手去輕輕撫摸他的後背,一下又一下。
*
拂曉時分,夜色濃郁,霧氣縈繞,山前小路伸手不見五指。
「前方路難,便送到這裡吧。」許文壺背著包袱,布衣幘巾,一身書生打扮,與初來上任時別無二致。
他先走到李春生面前,道:「班房你的桌子旁有副拐杖,早就打了,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贈予李兄。我早聽桃花講過,李兄這病重在鍛鍊,若是只靠木輪椅代步,今生難有站立可能。李兄,子曰過,不積跬步,何以至千里。你天生聰穎好學,不該受此拖累,這一步,你早該邁出去了。」
許文壺苦笑道:「原先我想等學堂建成之日,由你當第一個教書先生。可現在,只怕是看不到那天了。」他對李春生拱手,「李兄保重,後會有期。」
李春生內心五味雜陳,不由自主便問:「真的沒有辦法了?」
許文壺搖了搖頭,神情里滿是無力。
他走到李春
生身後,看向從停下便被背對他的李桃花,柔聲喚道:「桃花。」
李桃花強壓哽咽,狠下聲音道:「你要走就走,不要跟我說什麼肉麻的話,我不想聽!」
許文壺嘆息一聲,她不轉身,他便走到她的面前,從袖中掏出兩紙文書,道:「桃花,這個是你的賣身契和戶籍,其實先前我便嘗試過去紅杏樓為你贖身,可惜那時王大海在世,鴇母受他指示,如何都不肯鬆口。我原以為來日方長,可以從長計議,不想分別竟來得如此之快。昨夜回去,我越想越不放心,便讓興兒領人去紅杏樓打砸了一番,逼迫鴇母就範,鴇母害怕,終於鬆了口。」
他將賣身契一撕兩半,握起她的手,將戶籍交到她的手中,溫聲道:「桃花,從此以後,你就是自由身了。」
李桃花看著手裡的戶籍,和地上已經兩半的賣身契,忽然淚如雨下,拼命抹著眼淚道:「你花了多少錢?」
許文壺一愣,沒想到她會在意這個,柔聲說:「沒多少。」
李桃花:「沒多少是多少?」
許文壺不吱聲。
「你說不說!」李桃花急了,「你不說我怎麼知道我欠你多少!」
許文壺從沒對她撒謊過,閃躲著眼神差點便要將「五百兩」三個字脫口而出,但看到李桃花滿面的淚痕,忽然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轉身爬上毛驢便跑,揚聲道:「真的沒有多少!桃花你以後照顧好自己,後會有期!」
李桃花拔腿便追,「許文壺你個混蛋!你跑什麼跑!你到底花了多少錢!」
興兒也跟在後面追,「公子還有我!你別跑那麼快啊!」
李桃花哭太兇,加上一夜沒睡,體力很快便不夠用了。魚肚白的天際下,她只能扶著腰,眼睜睜看著那主僕二人騎著毛驢走在山路的盡頭,身影凝聚成黑點,黑點再越來越小,直到再也不見。
李春生推著木輪椅,好不容易才追上她,抬頭看了眼天色,「桃花,天亮了,我們回去吧。」
早秋清涼的風吹拂在李桃花的臉上,她淚眼朦朧,望著沒有盡頭的山路,喃喃道:「亮了麼?可我怎麼覺得,它還是黑的呢。」
第60章 蠶
烈日當頭, 蔥鬱翠綠的樹冠中,榴花紅似火燒,濃烈的光影穿過花朵的縫隙傾灑下來, 斑斑光點隨風搖曳,明亮而靈動。蜜蜂穿梭在火紅的花朵之間,翅膀發出嗡嗡振動。
李桃花借著樹下的涼蔭, 正在專心洗衣服, 她的手勁很大,濕透的衣裙被大力揉搓在搓衣板上, 發出噗嗤噗嗤的悶響,皂角的清香四溢。
門扉被緩慢推開, 李春生出現在她門口,靜靜觀望她許久,忽然道:「我奶奶今日殺了雞, 做了你最愛吃的炒雞肉, 眼下應該快出鍋了,你快跟我過去吧。」
李桃花沒說話,動作不間斷, 只顧洗衣服, 仿佛院子裡根本沒出現第二個人的聲音。
「我知道你現在不想理會任何人, 但飯總不能不吃,桃花, 聽話。」
「香味都飄過來了, 不信你聞聞, 你就不饞得慌?」&="&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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