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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並不答他,只顧手中的動作,即便動作僵硬如石頭。

慘澹的月光自破爛的窗子照入,綽綽約約的一小抹,將人影的臉籠入黑暗中,成了一團模糊的霧,卻也照清了她手中忙活之物。

許文壺也是直到這時才看見,這女子是在繡花。

黑暗裡,她手中那根小小的繡花針沿著繡布靈活穿入再扯出,僅是在許文壺說話的間隙,繡布上便多出一個精美的圖案。

離得遠,夜色黑,許文壺看不清她繡的是什麼,只瞥到一片黑沉之色,他只當是因為夜晚的原因看不到色彩,並未想太多,唯一能稱得上疑惑的,便是這女子的眼睛究竟是有多好,竟能在如此漆黑之地照常刺繡?

他將目光挪開,從女子手中落到女子整個人身上。

女子極瘦,手腕細到可稱作皮包骨頭,瘦削的身體陷在寬大的衣服中,不像人,像縷隨時消逝的風。

「你是誰?」李桃花受不了這詭異的氣氛,雖害怕,卻也壯著膽子上前,對女子喊道,「別不說話啊,你告訴我們倆,你到底是什麼人。」

「她是個死人,怎麼能和你們說話。」

蔣氏的聲音忽然出現,幽裊如煙氣,遊魂一樣出現在李桃花和許文壺的耳邊。

李桃花和許文壺先是冷不丁哆嗦一下,之後不約而同朝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正看到從二樓往下走的蔣氏。

說是「走」,不如說是攀爬,因為她已經沒有力氣再站起來了,就只能倚著扶手,手腳並用,一點點將身體挪下台階,這場景若放到不知情的人身上,只怕能被嚇到當場升天,但李桃花和許文壺是目睹全程的人,見此情景,他二人不會感到害怕,只覺得悲涼。

李桃花三步並兩步踏上台階,想將蔣氏扶下來,但蔣氏不僅沒有抓住她遞來的手,還對她搖了搖頭,自嘲地笑道:「別拿這種對待老人的方式對我,我還不是去哪都需要攙扶的老太太,除非你們與陳康是一路人,表面上對我奉承,心裡都覺得我年老體衰,看不上我,在陳老二面前極力與我撇清關係。」

李桃花開口便要解釋:「你誤會了,我不是想……等等?」她眉頭蹙起,「你不會以為是我們倆朝陳老爺告的密吧?」

蔣氏冷嗤一聲,並不以為然,「別想太多了小姑娘,你們倆若想告密,何必等到晚上,又何必包庇陳康,你們畢竟與他無親無故,沒有理由對他那麼好。我知道的……」

她頓了下聲音,繼續道:「是海芋。」

「那丫頭從六七歲起就跟著我,剛到我身邊時面黃肌瘦的,唯唯諾諾的柔順樣子,餵了好多補品才養得白淨,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方模樣。她說我對她比她娘對她還好,下雨天打雷了都往我懷裡躲,我沒有孩子,以為終於能在這府里有一個自己人,到老了也不至於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只是沒想到啊,沒想到。」

蔣氏沒有在面對陳仲良的瘋狂,聲音變得平靜而悠遠,可痛意反而濃烈,字字帶血一般。

李桃花從小被李貴當假小子養大,最想要的就是有娘親在身邊,這輩子都不知道下雨天躲進婦人懷中是什麼滋味,聽了蔣氏的話,不由得憤憤打抱不平一句:「真是個白眼狼。」

蔣氏笑了,抬頭戲謔地瞧著李桃花,「白眼狼?她難道不是你的好姐姐嗎,我說的對不對,毛芋?」

李桃花頃刻心虛起來,假意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裝作不經意地道:「所以,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個假的?」

蔣氏搖頭,「一開始不知道,後來知道了。」

李桃花訝異,「那你為何不戳穿我?」

蔣氏:「佛家有句話,叫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反正無論是真是假,人世這幾十年,最後都會如露水消逝,夢境一樣消散無影蹤。在這幾十年裡,又有哪些是真的,哪些是自以為真的假象,我活到這把年紀,回憶起來,只怕連我自己都分不清了。所以,面對的人是真心還是假意又有何妨,我來這人生走上一遭,知道我遇到過,開心過,這便夠了,計較太多,痛苦便會更加痛苦,開心更加難以得到。一個人活著若是不夠開心,活一天和活一百年,又有什麼區別?」

李桃花點著頭,附和的樣子,其實前面一大段她都沒有聽懂。

但最後面那句:一個人活著若是不夠開心,活一天和活一百年,又有什麼區別?

她說不出聽到時自己是什麼心情,但感覺心好像被戳中了一下。

蔣氏身體太過疲憊,又說了太多的話,話到最後,聲音都是喘的。喘息過後,她視線低垂,幽幽看向那個專注繡花的女子,嗓音忽然變得冰冷而鎮定,「只要不是死了還被人利用榨乾最後一分價值,便算沒白活一場。」

黑暗中,許文壺安靜聽了半天的對話,沉默許久再發出的聲音,微微發乾發澀,「您剛剛說,這位姑娘是個死人?」他認真詢問。

蔣氏「嗯」了一聲。

不等許文壺質疑,李桃花已發出一聲鼻嗤,乾脆坐在蔣氏身邊,渾不吝地反駁:「你要說坐在那是個聾子啞巴,我倒還信,可你說她是個死人?死人怎麼可能繡花,別鬧了,我們倆是來救你出去的,你不能把我倆當猴子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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