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咚——」地一聲響,一聲渾厚有力的鐘鳴飄入二人耳中,許文壺便跟忽然想起什麼來似的,反客為主拉起李桃花便走。
李桃花茫然起來,急忙道:「你動作慢點別拉扯著傷口,咱們這是往哪去?」
人來人往中,許文壺的聲音低了下去,謹慎地吐出四個字:「大相國寺。」
李桃花費解,不懂他為什麼要去寺廟,雖然這寺廟的名字聽起來略為耳熟。
她按捺著疑問,一路未曾多話。
直等到了地方,李桃花才發現許文壺要去的並不是大相國寺,而是大相國寺外的東門大街。更準確來說,是東門大街西數第四條巷子第七家。
二人走到門前,只見兩扇烏漆窄門關閉緊實,門口栽著爬山虎,還算碧綠的葉子爬了整面防火牆。房子左右無鄰里,獨此一家坐落,僅站在門外,便已感受到在繁華京城中難得的幽靜。
許文壺敲了兩下門,等候片刻,便等到門房開門。
許文壺作揖,簡單說明來意,道:「當日蕭兄出門在外,曾與在下結成患難之交,近日在下前來京城辦事,想到與蕭兄的舊情,特地前來拜訪。」
門房睜著一雙銳利有神的老眼,看了看許文壺身上的血,又看了看他身後的李桃花,猶豫片刻,警惕道:「您來得不巧,我家主人近來出門在外,尚未歸來,恐不能與公子一見。」
許文壺微皺了下眉,旋即舒展開,溫聲詢問:「敢問歸期幾時?」
「主人走時沒說,故而不曾得知。」
許文壺沉默片刻,再對門房拱手,「那就勞煩老人家,在蕭兄回來以後,將在下登門的消息轉告於他,另外——」
他遲疑一下,果決地道:「在下已決定借宿大相國寺,與宅邸相離甚近,若蕭兄近日歸來,麻煩老人家遣人告知在下,在下也好再做登門打算。」
「小事,公子放心。」
得到答覆,許文壺便道「告辭」,帶著李桃花前往大相國寺。
去的路上,李桃花故意擋在他身前,也好能少幾個人留意到他身上的血痕,她邊走邊轉頭看他,道:「你怎麼會想到去大相國寺借宿?你不是不信鬼神嗎,難道覺得那種地方能保佑咱們?」
許文壺無奈,「我是覺得大相國寺是國寺,裡面管轄甚嚴,若是有人敢對我們行兇,那種地方不好下手。而且伽羅佛母也與這些地方脫不開干係,入住其中,說不定還能打探到線索……桃花你別只顧回頭看我,好好走路別摔著。」
「嘁,我的腳步穩著呢,以為跟你似的搖搖晃晃,我就算是閉著眼走路我也——」
李桃花腳下一滑,摔了個大馬趴。
她在內心罵了自己一萬句烏鴉嘴,抬起頭往前一看,看到了成衣鋪子的大招牌。
她看了看自己的一身女裝,又看了看一身血跡斑斑的許文壺,爬起來便想也不想地走了進去。
「桃花,你去那裡做什麼!」許文壺只當她是磕到了腦袋,連忙追了上去,生怕又出什麼亂子。
半炷香過去,二人再出來,許文壺便已換了一身乾淨衣衫,李桃花也換了身男子裝扮,八字步一邁,走在許文壺身邊,活脫脫一個俊俏書童。
到了相國寺內,許文壺先捐了二十兩香油錢,再找到住持,驗過身份戶籍,借著昔日的榜眼身份,如願分到一間客房。李桃花沒有事先準備假戶籍,加上書童身份不引人注意,便被默認與許文壺住在一起。
轉眼,日頭西斜,傍晚已至。
客房中燃著好聞的安神香,李桃花聞著香氣,浮躁了一天的心不由得便定了下去,她駕輕就熟地為許文壺處理撕扯開的傷口,熟練上藥包紮,輕聲抱怨:「怪了,我才發現自從咱倆認識,我怎麼動不動就給你上藥?你到底是什麼托生的,怎麼受傷跟吃飯似的,偶爾漏一頓還帶連本帶利補上的,真夠愁人。」
許文壺眼眸低垂,沉默後道:「百無一用是書生。是我沒有本事,沒有自保的本事,關鍵時刻,還總是拖累人。」
他說話時暗暗存了自己的小心思,他等著李桃花來反駁他,等她告訴他,他其實不是他口中說的那麼沒用。
「嘖,這血流的,你就一點感覺不到疼?」李桃花看著傷口,只顧感慨。
許文壺只當她是在默認他的話,當即便有些頭暈目眩,急火攻心之下,竟是顫聲開口,低低笑道:「流點血算什麼,不如死了乾淨。」
李桃花照著他的嘴便來了一巴掌,聲音清脆,在房中響個來回。
「以後還說不說這種話了?」她瞪著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