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壺抬起臉,不禁看向周遭風景,蒼勁的松柏生機勃勃, 他看著磚瓦樹木, 眼中卻浮現憂色, 「我初來乍到,不懂此地規矩, 聽過崔兄一言, 這翰林院, 興許與我想像中略有出入。」
崔顏光聞言不語,摸過自己的酒葫蘆晃了晃,抬眸道:「酒空了, 許兄可否陪在下到膳堂打酒?」
翰林院人都走空了,許文壺留下也沒有事情可做,自然應下。
二人結伴穿過點卯堂所在的「外翰林」,過垂花門,經抄手遊廊,進了「內翰林」。
許文壺只覺庭院深深,飛檐翹角,抬頭時,正看到儀門上「國史館」三個筆觸蒼勁的大字,想到崔顏光的職位,頓時便明了此處便是藏放國家重要文書經史之處。
「說起這三個字,」崔顏光對著門深躬一禮,甚是恭敬道,「還是昔年先帝親筆所提,先帝他老人家重文,特地整修翰林院供學子試練,時光久遠,風吹日曬,上面的墨漬都有些淺了。」
許文壺便也跟著對字行禮,再直起身,便見崔顏光已踏入門中,遂也隨之前往。
走進花廊,崔顏光撥開已有敗勢的花藤,接著道:「許兄方才說,翰林院與你想像中的有所出入,其實不光是你,連我初來這裡時,也覺得此地和理想中的相差甚遠。」
「翰林院,文翰之林,清流之鄉啊。」
崔顏光苦笑搖頭,瞧了許文壺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許文壺心裡的苦悶也在這欲說還休的對話中被放大許多。
他逃離了一個天盡頭,結果發現外面處處是天盡頭。
「若這般放任,假以時日,天下還有何清淨之地。」許文壺憂心太重,不知不覺便將自己的心裡話喃喃說出了口,直到話音落下,他方意識到自己的鬆懈,立刻警惕地望了崔顏光一眼。
相識不過須臾,是敵是友尚且不分,這個崔顏光若有心散播,方才他說的話,已足以讓他在這翰林院無立足之地。
崔顏光只顧走路,並未留意到許文壺的目光,聞言爽朗一笑:「那又能有什麼辦法,如今的陛下滿打滿算不過十七歲,半大的孩子而已,雖有宋相主持朝政,陛下卻只對閹黨一派言聽計從。不過短短七年,朝中官員十中有七皆對閹黨馬首是瞻,不服從他們的,或被調往偏僻之處,或離奇死亡,就連這被稱之為天子門下的翰林院——」
崔顏光抬起頭,瞧向四面道:「只怕即便我小聲說上一句楊善是個大王八,第二天教子無方的摺子便要彈劾到我爹臉上了吧。」
許文壺頓了一下,方想起來「楊善」是誰。
這個聽起來尋常無害的名字,便是那令滿朝文武聞風喪膽的「九千歲」。
許文壺自入京以來,不是沒聽說過有關楊善的傳聞,眾說紛紜之下,唯一的共同之處,便是此人極為心狠手辣,民間呼出其名,可止小兒夜啼。
至於朝堂分布,局勢跌宕,作為一個剛從山溝溝爬出來的酸書生,許文壺其實沒有那麼多的敏感,什么九千歲八千歲,和他有什麼關係。直至此刻,他也只記得內心那唯一一個目標:調查活死人。
忽然,許文壺的腦海中閃爍出一道白光,也不知他將記憶中的什麼東西串聯上,竟忽然問崔顏光:「敢問崔兄,那楊善手下同黨都有何人?」
崔顏光的腳步似乎都絆了一下,顯然沒想到他會問這個,轉臉本想詢問,撞上許文壺的炯炯目光,不由自主便老實回答:「刑部尚書葛豐,禮部尚書曹廣全,還有——」
許文壺等待不得,直接便問:「有沒有儋州知府張秉仁?」
崔顏光不假思索便點頭:「自然是有的,那張秉仁原本不過一個翰林院庶吉士,碌碌無為地在翰林院待了有十年之久,前幾年不知怎麼搭上了楊善,此後便一路青雲直上,做到了儋州知府。」
陡然間,許文壺面露恍惚,步伐仿佛都隨之變得輕飄不穩。
崔顏光看出他的異常,不由道:「許兄,你怎麼了?」
許文壺搖了搖頭,張口撂下一句「忽然想起有樁要事未做,在下先行一步」便匆忙跑走,直奔門口的方向而去。
崔顏光茫茫然晃著空酒葫蘆,自言自語道:「才認識就要跑,難道是我說錯什麼話,嚇到他了?」
他回憶了一下,感覺自己從始至終說的都是不該提的錯話,便又反思:「難道是我說對什麼話,嚇到他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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