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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箏為難,楊樹庭被抓是在嘉定而非上海本埠,馮少杉不見得能幫上忙,況且她剛在他面前發過狠話,才轉頭卻又去求他……

「嘉定那邊,就沒有能給出主意的人了麼?」

「沒有!若是有,我也不會巴巴兒跑上海來了。」

奶媽已是病急亂投醫。

「那樹庭他,是不是真的參加了游擊隊?」

「沒有!沒有!」奶媽頭甩得像撥浪鼓,「小姐,我服侍了你十年,我是什麼樣的人你曉得的,樹庭的脾氣和我一樣,老實,膽子也小,游擊隊裡那都是能豁出命去的人吶!樹庭他去年開山時還炸傷了腳,連農活都幹不了,哪可能去參加游擊隊!」

「既然這樣,怎麼就給抓了去呢?」

奶媽又抹上了淚。

「我們那兒游擊隊是有的,最近連殺了幾個日本哨兵,縣府就惱了,說要嚴辦,給日本人幹活的抓不著真游擊隊,就拿農戶去充數。柿子專撿軟的捏,樹庭嘴笨,問他話答得顛三倒四,那些人二話不說就把他給套去了!」

奶媽腿一軟,又給洛箏跪下。

「小姐,我實在是沒辦法了才來求您!當年我回鄉下去,三姨奶奶說將來若是家裡靠不上,到上海來找小姐,總有我一口飯吃。看在姨奶奶面上,小姐你一定要幫幫我!」

洛箏想拉她起來,哪裡拉得動,干慣農活的人有股子蠻力,她給洛箏磕頭,腦門一次次撞在地板上,砰砰有聲。她走投無路了,洛箏是她最後的指望。

這簡直和綁架無異,要把從小被她奶大的姑娘與自己捆綁在一條船上。可是洛箏沒法譴責她,預備和馮少杉離婚的事也說不出口,聽上去像不願幫忙的託詞。況且奶媽不見得不知情——洛家從來不乏多嘴之徒,即便沒人跟她說過,眼前的小公寓,洛箏的獨居都是線索,而她一字不提,也未向廖太太等人透露洛箏與馮家的真實關係,只說是家裡遭難,到上海來找老東家想辦法,顯然怕惹洛箏不高興了不給幫忙。

洛箏能感受到她的恐懼。

「你快起來!我答應你,我答應你就是了!」

奶媽隨身帶了錢和細軟來,是她多年的積蓄,一併交給洛箏,求情總要用到錢財。

洛箏看了看那些錢,多數是日本人發的軍票,在上海無法流通。她把錢還給奶媽,收下那幾件首飾,當然是不夠的,想了想,又把自己的幾件也添在裡面,是她的陪嫁,不多,留著應急用的。馮家的東西她一件沒拿,怕人背後嚼舌根,傭人們平時看著木訥,嘴巴一個比一個厲害。

「我這就去找少杉,但未必有用,如果不行,咱們再想別的辦法。」還是有必要和奶媽說清楚,免得最後空歡喜。

奶媽道:「老爺說了,只要姑爺肯幫忙,讓這裡的日本人跟我們那兒管事的日本人說句話,這事就有指望,日本人總是相信日本人的。」

她父親這一記球踢得漂亮,看上去是幫了忙,實際上一點責任不必負,還教訓了心高氣傲的女兒——你不是要鬧離婚麼?奶媽你幫不幫?不幫不仗義,幫就得去求人。

她問奶媽住哪兒,奶媽說在一個從前的小姊妹家裡落腳,洛箏把地址記下了,讓奶媽在那小姊妹家等自己消息。

洛箏多年未踏足明善堂了,夥計們不認得她也情有可原。

「小姐,請問您有什麼需要?」

「我來找人——馮少杉在嗎?」

「你找馮先生?」

夥計上上下下打量她,眼神含義豐富,「你是哪一位?」

吳梅庵恰巧從裡面挑帘子出來,見到洛箏,怔了一怔,趕忙迎上來,「二少奶奶,來找二少爺嗎?他在帳房,裡面請!」

馮少杉聽說洛箏來了,精神頓時一振,走路都比平時快了些,步步生風。吳梅庵跟在他身後,心知他很快就會失望,唯有暗暗嘆一口氣。

梅庵初來明善堂時不過十五六歲,老爺那時候也和少杉現在差不多年紀,時間一晃,少杉已是家裡的頂樑柱,而他自己也老了。

梅庵從小看著這位少爺長大的,老爺在世時最喜歡他,誇他沉穩聰慧,斷言他將來必有一番作為,所以從不拘著他,愛學什麼由他學去,反正家業有長子擔著。

老爺帶著這期望入了土,哪曾料到後來的巨變。但梅庵仍替老爺覺得欣慰——他確沒看錯自己的兒子,只除了一樣。

誰都有弱處,是弱處就得藏著,否則會成為供對手拿捏的軟肋,所以他始終不主張放洛箏出去——把軟肋公然暴露在外,想想就脊背發涼,派個人護著也解決不了問題,更像是花錢買個心理安慰。但有些話他不便多說,道理相信這位少爺都明白,仍然一意孤行,無非是還存著洛箏能回心轉意的指望。

馮少杉進門,會客室里就只洛箏一人,端坐在沙發上,神色難安,一杯熱茶在掌心裡來迴轉著,這情狀他何等熟悉——做錯了什麼難以啟齒時,或是有求於他。他不禁微笑。

「萱萱!」他毫不掩飾心中的愉悅。

她果然更加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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