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裡嘆了一聲,想著姑娘如今應該是慢慢明白了,沒了薛世子的寵愛,姑娘在這世上就如浮萍般無依無靠。
換言之就是,姑娘在世子爺跟前根本沒有任性的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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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兒收了雙蝶拿來的詩作,在書房外的廊道上來回踱步了一番,糾結著是否要進屋稟告薛賾禮。
唐氏明里暗裡警告了冬兒好幾次,讓他勸著些薛賾禮早日與蘇妙嫣撇清關係,娶個門當戶對的貴女進門,壯大薛國公府的香火。
眼瞧著世子爺好些時日沒去葫蘆巷,似乎是對妙嫣姑娘冷淡下來的模樣。
冬兒又無法肯定,萬一過兩日薛賾禮又想起妙嫣姑娘的好處了呢?到時候他隱瞞不報這詩作,可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就在冬兒萬般糾結的時候,廊角上走來了蘇莞絲與雲枝主僕。
清輝的月色灑在蘇莞絲的肩頭,她施施然地走著,身形婀娜又纖細,宛如一朵在皎月下靜靜綻放的空谷幽蘭。
冬兒湊上前笑道:「表姑娘來了。」
雲枝見他額前密布細細密密的汗珠,只道:「你是這怎麼了?怎麼慌張成這樣?」
冬兒看向蘇莞絲,頓時靈機一動:「表姑娘你瞧,這是葫蘆巷送來的詩作,奴才斗膽請您拿個主意,該不該將這詩作交給世子爺呢?」
蘇莞絲訝異地瞧了眼冬兒手心的詩作,半晌只笑道:「你這是要讓我拿給大表哥的意思?」
冬兒笑道:「什麼都瞞不過表姑娘。」
她也沒有推辭,拿過詩作後便走進了外書房。
書房內,薛賾禮正坐在扶手椅內伏案工作,俊容掩在影影綽綽的燭火中,一副聚精會神的模樣。
蘇莞絲便放輕了腳步,立在翹頭案前端詳了他片刻。
許是伏案久了累了,又許是察覺到了書房內多了個人的存在,薛賾禮抬起頭,猛地撞進了蘇莞絲凝著溫柔的杏眸里。
「表妹是何時來的?」薛賾禮十分驚訝地問道。
蘇莞絲嫣然一笑,走到桌案前,將這兩日趕工縫製出來的香囊遞給了薛賾禮:「這是我給大表哥縫製的香囊,還望大表哥不要嫌棄我針線粗陋,收下這份心意。」
她目光盈盈,裡頭仿佛瀲灩著最純澈的殷切,那柔中帶著央求的語調,讓人無法拒絕。
況且蘇莞絲還在說完這話後添了一句:「那日大表哥在縣主府為我解圍,這是莞絲的謝禮。」
有了這說辭做藉口,薛賾禮立時應道:「那我就收下了。」
他想,表妹本就是知恩圖報之人,他若是扭捏著不肯收下來,反而讓表妹心難安,倒是不美。
收下香囊後,薛賾禮忍不住細瞧了一眼香囊上的針線。
與蘇莞絲的謙辭不同,她親手縫製的香囊針線嚴實、針腳細密,上頭的墨竹紋樣也是栩栩如生,十分精巧。
京城的世家貴女們大多都會學習女紅,可也只是學些皮毛功夫而已,沒有一個人的繡工能如蘇莞絲這般精巧。
薛賾禮反覆瞧了眼香囊,贊道:「你這繡工,都能與尚衣局的繡娘們比一比高下了。」
蘇莞絲卻淡淡地笑了笑,道:「大表哥謬讚了。」
這時,冬兒拿著茶盞進屋來給蘇莞絲與薛賾禮斟茶。
說了一會兒話,薛賾禮也有些口渴,這便先抿了一口。
蘇莞絲則拿著茶盞遲遲不喝,等薛賾禮喝完茶,將茶盞擱在桌案上後,她「不小心」手一滑,手裡的茶盞脫落,一杯滾燙的茶水便在地上砸了個四分五裂。
薛賾禮一驚,下意識地問:「你沒傷到手吧?」
蘇莞絲臉色一白,將自己的手往後縮了縮,朝著薛賾禮揚起一抹勉強的笑意:「我沒事,大表哥不用擔心。」
可她這副奇奇怪怪的模樣分明就是有事。
薛賾禮立時從扶手椅里起身,高大英武的身軀遮住了燭台的光亮,轉眼間,他已來到了蘇莞絲的跟前。
「把手拿出來我瞧瞧。」薛賾禮語氣冷冽,帶著些不容抗辯的威勢。
蘇莞絲遲疑著將柔荑拿了出來,指尖卻緊緊蜷縮著,不讓薛賾禮瞧個仔細。
薛賾禮有些不耐,便伸出手強硬地掰開了蘇莞絲柔荑。
這一掰,就讓薛賾禮瞧見了蘇莞絲十個指尖上密密麻麻的傷口。
他頓時大駭,問:「這些傷口是怎麼來的?」
蘇莞絲瞥了一眼薛賾禮手裡的香囊,低下頭默然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