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冬兒卻抬起一雙赤紅的眸,道:「奴才也想坐下來,可是聽著雲枝的哭喊,奴才心痛如絞啊。」
他這副要哭不哭的模樣將薛賾禮嚇了一跳。
主僕兩人情誼匪淺,薛賾禮便安慰了他幾句,只道:「你放心,你家大奶奶在裡頭陪著雲枝呢,穩婆們也都是極有經驗的老手,你的妻與子一定會平平安安的。」
話音甫落,內室里響起一道更尖利悽慘的嚎哭聲。
聽得薛賾禮這個大男人都有些心裡發毛。
冬兒更是淚如雨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攥著薛賾禮的衣袖,道:「早知曉會讓雲枝痛成這樣,奴才還不如自宮做太監呢,省得她吃這樣的苦頭。若是雲枝因此傷了身,奴才萬死難辭其咎。」
這話讓薛賾禮心間一凜,耳畔仍在不停傳出雲枝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他忍不住地想,若傳出這些聲音的人是蘇莞絲,他該如何?
前些時日,安國公府的大奶奶就因生產時大出血而沒了性命。
皇城裡的德妃娘娘不也是在生下小公主後沒幾日就撒手人寰了嗎?
諸多慘劇迴蕩在薛賾禮的心頭,他一時心有惶惶,一邊向上蒼祈禱著雲枝能平安度過此劫,一邊又開始猶豫著該不該讓蘇莞絲也遭受此劫。
等老太太壽終正寢後,皇帝定然是要將薛國公這爵位傳到他頭上的。
到時,他既要撐起長房的門楣,也要顧好薛國公府整個大族。
沒有子嗣,恐怕難以服眾,更對不起九泉之下的祖宗們。
可瞧著雲枝哭喊得如此悽厲,薛賾禮又很於心不忍。
若是這些痛苦加諸在蘇莞絲身上,薛賾禮只怕是要心疼到發瘋發狂。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內室里傳出了一聲極為孱弱的嬰兒哭聲。
冬兒踉蹌著從地上爬了起來,不敢置信地望向內室。
不多時,穩婆們便抱著襁褓里的女嬰走到了門帘後,遙遙地讓冬兒看上了一眼。
「恭喜這位小哥,您夫人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女娃娃呢。」
另一個穩婆也笑道:「這位夫人也是好福氣,只痛了那麼一會會兒就將孩子給生了下來。」
聽了這話,薛賾禮都顧不上為冬兒感到歡喜,只蹙起劍眉問道:「已是痛了這麼久了,怎麼在你們嘴裡好似還是件喜事一般。」
那穩婆見了薛賾禮周身上下的陰寒氣勢,已是有些害怕,便道:「回世子爺的話,老婆子們為不少內宅里的夫人們接生過,今日這一位當真是疼得少了,有些夫人生產的時候都要疼上一天一夜,最後還要靠著剪子才能將孩子生下來呢。」
這話一出,薛賾禮臉上的神色是愈發難看了些,嚇得穩婆們立時將女娃娃抱回了內屋。
雲枝雖然已精疲力盡,身上各處都疼痛不已,卻還是惦念著自己的孩子。
蘇莞絲笑著替她擦了擦汗,並讓穩婆們將孩子抱到了她身前。
紅茹與紅雨上前幫忙,才讓雲枝勉強撐起了身子。
瞧見襁褓中小小巧巧的嬰兒,雲枝忍不住喜極而泣,道:「大奶奶,奴婢……奴婢也做人娘親了。」
只是冬兒的爹娘盼著她這一胎能生下個男孩兒,聽聞只是個丫頭片子,俱都甩甩手失望地離去。
蘇莞絲陪了雲枝許久,還吩咐府醫,不必在意銀錢,只要是替雲枝滋補身子的,花多少銀錢她都不心疼。
等到忙碌完回松柏院的時候,夜色已經漆黑無比。
蘇莞絲起先還以為薛賾禮已經睡下了,可一進內寢卻見他穿著寢衣正在捧讀詩書。
「夫君怎麼還沒睡,明日不是要早起上朝嗎?」她笑著問。
雲枝平安誕下女孩兒,蘇莞絲因這事心情極佳,與薛賾禮說話的時候尾音都染上了幾分嬌俏。
薛賾禮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聽了蘇莞絲這話,眉頭卻依舊不曾舒展。
「那孩子瞧著更像雲枝一些,雲枝剛到妾身身邊伺候的時候也是那麼一張乖巧可愛的鵝蛋臉。」
「冬兒也是高興傻了,方才抱著女兒的時候連話都不會說了。」
「看著他們一家三口,當真是十分幸福。」
蘇莞絲絮絮叨叨地與薛賾禮說著話。
薛賾禮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她一下子就不高興了,只道:「夫君既不肯聽妾身說話,那妾身就不說了。」
這下,薛賾禮忙丟開了手裡的詩本,忙笑著傾身上前將蘇莞絲圈在了懷裡。
「我在聽呢,只是想到一些事,所以有些走神而已。」
蘇莞絲卻掙扎著從他懷裡鑽了出來,只道:「夫君在想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