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很柔,很軟,帶了七成委屈,聽著像控訴,也像撒嬌。
鄭雲州一隻手扶著方向盤,不緊不慢地笑了。
那笑里有那麼幾分無奈的味道。
到她學校還有一段路,林西月為了占座起得太早,被車上的暖風一吹,昏昏欲睡。
她的下巴點了又點,好幾次睡過去,又在腦袋下墜的瞬間醒來,反反覆覆。
鄭雲州看她困成這樣,有意地放慢了車速,開到她宿舍樓下時,小姑娘都已經睡熟了。
車停下來,他也沒著急去叫她,就這麼由著她睡。
林西月闔著眼,黑長而分明的睫毛覆在眼瞼上,眉心微蹙,像是在夢裡也有操不完的心。
月光探進車廂內,在她臉上泛著起伏的波瀾,照亮她柔白的面頰、粉紅的唇瓣,看得人一陣目眩。
鄭雲州忙錯開了目光,不敢再去聞她甜膩的呼吸。
十來分鐘後,宿舍樓的燈熄了,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鄭雲州抬起手腕看了眼表,的確到時間了。
一陣夜風從降下的車窗內湧入,他看了眼還在熟睡中的林西月。
鄭雲州手上攥著個打火機,手背上經絡分明的青筋凸了起來,隱隱蓄起一股力道。
他的手架在車門上,慌張地點了一支煙,只深深吸了一口。
靠著它醒了幾分神,鄭雲州用手指捻滅了火星,隨手丟棄在地上。
很快玻璃升起,他毫不猶豫地撳下啟動鍵,把車從另一頭開出去。
他把她從付長涇手里搶過來,親自開車送她回學校,卻又在這陣瑟瑟秋風裡,屈從於身體裡無法克制的欲望,對她做出了另外的安排。
鄭雲州往坐落在京郊的酒店開去。
出國前,他曾重金拍下一塊地,在瑞士開了幾次視頻會議商榷用途,最終決定開發成度假酒店。
名字也是他親自取的,叫雲野。
多年後鄭雲州回想起這一夜,在這份吞聲踟躕的心神不定里,很多微小的細節都被忽略掉,漸漸記不清了,再也無法拼湊出原樣。
但他一直記得吹在臉上的這陣風,有點涼,還有點癢。
它輕薄薄的,卻載起了林西月這個女孩子,從他的生命里穿堂而過。
第19章 野鶴 少年氣
019
雲野坐落於空曠幽靜的山麓, 占地近三萬平方米,只有三十六間客房,每一處建築都呈現出中式建築的優美序列感。
其間遠山湖石, 橋台亭閣,雅趣自然地錯落開,與其說是酒店,不如說是一座博物館。
開進去時, 鄭雲州沒有放慢速度。
被幾道減速帶一震, 睡了一路的林西月總算清醒過來。
她用手擋著嘴, 打了個哈欠,透過車窗,打量了眼周圍。
山上的夜晚霧蒙蒙的,月光落在古舊的琉璃瓦片上, 暈出一片薄紗般的柔綠。
這......這也不是學校啊?
林西月把頭轉向開車的人:「鄭總,您把我帶哪兒來了?」
車子在門口停下, 熄了火。
鄭雲州淡聲道:「你寢室已經熄燈了, 回去也不方便, 今晚就住這兒吧。」
「熄燈有什麼關係?」林西月握緊了安全帶,滿臉防備地看著他, 「我有充好了電的檯燈的呀, 不要緊的。」
鄭雲州皺了下眉, 仿佛做錯事的是她:「那你一直睡著, 不早說!」
林西月結巴了一陣:「我......我是......」
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自打鄭雲州從葛世傑手中救下了她, 仿佛就與他建立了一道天然的信任。
她在他面前變得相當放鬆,敢大晚上的跟他喝酒,在車上指點他的言行, 為了恩如誆他隨自己來,今夜在他的車上睡著。
這在以前根本就不可能發生。
面對他帶了薄怒的斥責,林西月只好說:「對不起,是我自己貪睡,沒和您說清楚。」
「來都來了,住一晚再走。」
聽她道歉,向來標榜自己怎麼都有理的鄭雲州,竟莫名覺得堵得慌。
渾濁的動機對上了清澈的心思,當事人便更感到不堪和羞赧。
他推開車門,自顧自地撂下句話,走了。
鄭雲州把車鑰匙丟給旁邊的迎賓,讓他去停好。
很快上來一個中年男人,西裝革履,留著板正的寸頭,很乾練精明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