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董灝把她拉起來,紅著眼眶,「我自己.....不小心,如果下個跪......就能彌補,我不想麻煩你。」
林西月欣慰地點點頭。
她摸了下他的臉,柔聲說:「不要緊,我們丟掉的尊嚴,總有一天會撿回來。」
董灝沒說話,像是也沒聽進去。
林西月拍了下他:「去睡覺吧,你的房間我都收拾好了,明天姐姐帶你去看病。」
「好。」
弟弟進去以後,她熄了客廳的燈,替他關好門。
樓道里黑漆漆的,林西月失魂落魄地往下走。
破舊的小區內,四下里靜極了,柏樹在夜空下伸展著枝葉,天邊流雲浮涌。
她實在走不動了,疲憊地彎下腰,摸著冰涼的瓷磚坐下來,也顧不得髒不髒。
林西月坐在花壇邊,一雙手臂交纏在一起,身體微微弓著。
路燈將她的影子縮成可憐的、小小的一團,蜷在大片冬青叢的陰影下。
一滴水珠濺濕了手背,她的肩膀控制不住地開始抖,指甲死死地掐在虎口上。
林西月不明白,生活對於他們這樣的底層人而言,為什麼會慘澹艱難到這個地步?
她都沒敢責怪命運,只寄希望於強大自身,摒棄無知、愚昧和嫉恨的弱者心態,都在拼命地往前走了,但依然不是它的對手。
她坐在路邊哭了很久。
儘管已經拼命壓抑,但喉間還tຊ是止不住地漏出一兩聲嗚咽,被晚風吹得支離破碎。
後來漸漸停下,林西月從包里拿出紙巾,用力地擦乾淨臉。
她站起來,步行到地鐵站回學校。
到寢室的時候,莊齊已經卸好妝洗完澡,對著鏡子在貼面膜了。
看見林西月回來,她挺驚訝的:「現在不是還早嗎?不去自習啊?」
「不了。」林西月麻木地笑笑,「今天挺累的,想早點休息。」
她放下書包,坐在椅子上思索了一陣。
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問莊齊借?
但只是同學而已,人家憑什麼給她這麼多錢?她又拿什麼保證能還得起?
林西月的嘴唇動了動。
還沒說話,莊齊就先問她:「西月,你知道學校附近哪有房子租嗎?要環境好一點的。」
西月輕聲說:「怎麼了?你有那麼大個家,還不好住嗎?」
「不是。」莊齊擦乾淨手上的精華,她含含糊糊地說:「我有點......不想回去見我哥。」
西月哦了一下:「這樣,我們班舒影在旁邊小區里租了一套,我去過兩次,設施都挺新的,你要哪天也想去看看,我陪你。」
「嗯,你真好。」莊齊笑了笑。
西月搖頭:「我們是室友嘛,應該的。」
她掙扎了半天,最後還是沒朝她開口。
何況,莊齊自己也是寄住在別人家。
看這樣子,好像還和她的哥哥在鬧彆扭,更不好提了。
林西月怔怔坐了一會兒。
低沉、失落、悵惘一齊縈繞在心頭,分不清是哪一種情緒更多,或許最多的,還是她從佛經里悟出的,對人生荒謬本質的無奈。
但理論和感悟當不得飽,也抵不得渴。
弟弟得了癌要治,她還沒有畢業,要學習考試,也要生活,這些都沒有著落。
也許是窺破了她的窘境,鄭雲州才會和自己交易。
他一定也知道,她即將走投無路,所以隨她去碰壁。
他敢肯定,她最終還是回來,站在他面前,應下這份合約。
林西月拿上手機往外去。
莊齊叫住了她:「西月,這麼晚了還要出門啊?」
她重重點頭:「嗯,我今晚可能不會回來,你別等我了。」
「哦,好吧。」
出了宿舍大門,林西月仰起頭看了看。
天邊勾著一彎月,冷白的光霧淋淋地潑灑下來,雲層低沉得讓人喘不過氣。
她打了個抖,裹緊了身上的衣服,快步往校門外走。
林西月打給袁秘書,問鄭總現在在哪兒。
袁褚報一個地名給她。
她掛斷電話,一輛計程車在面前停下。
林西月坐上去,司機操著一口京片子問:「姑娘,您去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