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著看了會兒,鄭雲州力氣雖然不小,但每一下都沒鋤到點上,完全是白費勁,因笑道:「一看你就沒幹過活兒,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
蘇占庭又坐下,手搭在石桌上問:「聽說你為了娶個姑娘,把你爸氣得去住院了,我還準備一會兒去看看。」
「對。」鄭雲州撐著鋤頭,直起後背說,「我就是來告訴您,我是我,我爸是我爸,我的立場不代表他的,你們還和從前一樣。」
蘇占庭聽出他話里有話,笑說:「行了小毛頭,來喝茶吧。」
鄭雲州放下傢伙,拍了拍手:「您知道我要娶的人是誰了吧?」
蘇占庭說:「鬧出這麼大動靜,黎岫雲都急得去認親了,我能不知道嗎?」
「這麼說您不在意?」鄭雲州看著他的臉問。
蘇占庭保養得不錯,這些年位置穩,煩心事也少,離了紛爭,一心地栽花種樹,反倒比前幾年更年輕了。
他端起杯茶:「我在意,你就不娶她了?」
「娶,您宰了我也要娶。」鄭雲州沉著地說。
蘇占庭哈哈大笑,指著他:「你啊你啊,難怪把你爸氣成那樣。」
鄭雲州的手撐在膝蓋上:「說真的,蘇伯伯,我很愛她,我們兩走到一起不容易,但我爸是覺得......」
「我知道,我知道。」蘇占庭變了臉色,抬手打斷說,「她是盈盈的女兒,你爸怕我心存芥蒂。我呢,也不敢夸自己多麼寬宏大量,但已經過去這麼些年了,人都死了,還計較什麼?」
鄭雲州不解地問:「那當年為什麼您又要把她丟到鎮子口?還告訴別人孩子死了。」
「我?」蘇占庭覺得滑稽,「這是黎岫雲說的,還是你爸媽說的?」
鄭雲州說:「是我猜測的,伯母見的最後一個人,難道不是您嗎?」
蘇占庭搖了搖頭,端起茶,神情淒涼地說:「盈盈生孩子那天,我還在辦公室值班,很晚才坐車趕過去,夜裡路又不好走,耽擱了很久,是她的爸媽在衛生院裡照顧,我和你父母聽到的,是一樣的噩耗。」
這就說的通了。
鄭雲州一開始也糊塗,聽信了他父母的猜測。
雖然很合情理,但昨晚在病房裡想了想,總是覺得哪裡不對。
在一開始知曉的時候,蘇占庭就選擇了沉默和隱忍,沒對任何人發難,何必要在太太分娩時動手腳?
但人心就是這樣,總忍不住往最糟糕、最陰暗的一面去臆測,總認為世上不可能有這麼副廣大胸襟的人,即便有,那也是在裝模作樣。
可鄭雲州知道,蘇伯伯不會是他們想像的那樣,所以他今天敢來,也必須來。
他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小時候他去蘇家做客,誤入了蘇占庭的書房。
那個午後很安靜,紅牆外爬山虎的影子被風一吹,晃動在木地板上。
鄭雲州親眼所見,他坐在書桌邊,捧著一張發黃的舊照片在落淚,照片上的阿姨玉雪如畫,綽約多姿。
平時再剛強不過的蘇伯伯,含情凝睇起心愛的女人來,原來也會掉淚珠子。
他深深愛著他亡故的妻子,怎麼可能下這樣的死手?
何況這些年來,多少次審查他都順利過關,要真做了傷天害理的事,不至於瞞得這樣好,會沒一個人參他。
鄭雲州問:「您也沒告訴任何人,孩子是您岳父岳母抱走的?並沒有死。」
蘇占庭嘆氣:「我忙著為盈盈的死傷心,哪裡管得了她和別人的孩子?也是到了很後來才知道的。但那會兒我岳母過世了,岳父得了老年痴呆,記不清了自己做過的事,見了我總是誠惶誠恐,覺得女兒犯了錯,怕我怪罪到他們頭上。」
他還記得,他那個精明膽大的岳父,在女兒死了之後,一下子蒼老了十來歲。
後來有一次,他路過傅盈的家鄉,順道去看了看他。
他岳父那時已經分不清誰是誰,但還能認出他。
蘇占庭甫一進門,他岳父就要給他鞠躬,嘴裡不停地說:「占庭,是盈盈錯了,都是她的錯,孩子我們送走了,我們遠遠地送走了,你別怪她,別怪我們兩口子。」
冤孽。
鄭雲州聽得傷神,閉了閉眼。
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氣:「我知道了,謝謝您跟我說這些。」
蘇占庭眼眸下垂,盯著腳底下的泥土瞧:「除了你,再沒有第二個人有這個膽子,敢跑來問我這些事。」
「是,您擔了這麼久的罵名,也該沉冤昭雪了。」鄭雲州玩笑說。
蘇占庭佯怒道:「還不是你爸在背後編排我!」&="&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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