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記憶一一掠過心頭。
茶樓里,她問他手臂上的疤痕,他答:「幼年家中失火,不小心被燒傷了。」
刑部大牢後門,他不遺餘力幫她轉移秦峰青,一字都沒有多問,春日下的一張面孔慘白慘白,毫無血色。
驪陰行宮,他神色冷冽,一雙貫來握書的手執弓搭箭,一箭雙鵰,救下溫雪霏。
她從小到大認識的人里,只有一個人有如此精妙的箭法。
沈憶的臉色漸漸白了下去。
空氣中浮起一聲寥落的嗤笑:「你認不出我了。」
他問:「秘密送信給我,叫我來太極殿的人,難道不是你麼?」
溫雪霏點頭,片刻,低聲喚道:「阿清哥哥。」
沈憶徹底呆住了。
眼前的梁頌竟然真的是她的小哥哥,宋玟清。
他竟沒有死!
她方才有了猜測之後還不是很確定,因為梁頌和宋玟清的長相完全不同,可溫雪霏也認出他了,那便一定不會有錯。
當年,這兩人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情意,只差最後那麼一點……就能結為夫妻。
造化弄人。
沈憶面上的喜色漸漸淡了下去。
梁頌看著女人口鼻緩慢淌下的血色,怔住。
溫雪霏仰頭看著他:「阿清哥哥,走吧,忘了我。」
「我今日叫你來,一是讓你報仇,二是……同你告別。」
梁頌靜立默然不語,良久,他強壓下胸口翻騰的隱痛,伸出手:「走,我帶你去解毒。」
女人搖搖頭。
沉寂良久。
梁頌問:「你愛他?」
聲音很輕。
溫雪霏答:「我愛他。」
語氣堅定。
唇邊止不住地溢出一抹苦澀,梁頌問:「那我算什麼?」
他揮手一把撕下人皮面具,悲切道:「那我算什麼!」
一片死寂。
溫雪霏和沈憶面上同時出現了難以置信的驚恐。
沒有一個人在看到這樣一張臉的時候會不害怕。
男人的臉,左半邊長眉秀目,鼻樑英挺,端的是面如冠玉,俊美無儔。
可他的右半邊,密密麻麻都是凸起的盤虬,凹凸不平,皮膚是深淺不一的紫紅色,除了眼睛,無一處完好的皮膚。
這樣反差強烈的兩張半臉組合在一起,叫人更覺陰森可怖。
「害怕嗎?」男人露出一個笑容,左右臉仿佛同時詭異地蠕動了一下。
溫雪霏說不出話。
梁頌平靜地說:「魏軍攻破皇宮那日,我為了裝死躲過魏軍搜捕,倒在火海里,生生被火燒了半邊臉和半邊身子,才爬起來逃了出去。」
「我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都拜他所賜,」他大笑著落淚,抬手指向皇帝,「嘉娘,你現在同我說,你愛他?」
金烏西墜,殿內殘陽光影里,響起一聲悽愴。
他那曾經看他一眼就害羞得粉頰生暈的嘉娘。
他那鼓足勇氣,大膽堅定地說想嫁給他的嘉娘。
他那被選為和親公主,淚水漣漣,揮手朝他訣別的嘉娘。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他親口為她定下這個名字。
他盼著她歸來。
可他的嘉娘,在那個春日裡踏著漫山遍野的淡綠淺草杳然而去,再也沒能歸來。
心口鈍痛,尤甚當年置身火海中,聞著自己血肉燒焦的味道,伴隨著無窮無盡的恐懼獨自死死咬牙堅持。
良久,緊咬的牙關間溢出一聲不甘的低喃:「為什麼?」
為什麼要如此待他?
溫雪霏流下淚,只能說:「殿下,對不起。」
那年春雨如酥,她抱著書卷被人推進街邊的泥窪,髒污泥點濺滿衣裙,她沒站穩,一腳踉蹌跌入少年傘下。
而少年從此跌入她夢境。
夢裡春雨濛濛,少年風骨濯濯,溫和雋秀,抬起紙傘下一雙明眸,含笑喚她嘉娘。
她這一生,終究是辜負了她的少年郎。
眼睛似乎已經乾涸,她覺得有點累,坐著闔上了眼。&="&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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