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走到這一步,過去辛苦粉飾的虛假太平終於轟然破碎,徹底崩塌。
她和季祐風之間,終於只剩下你死,或我活。
沈憶緩緩收緊五指,柔軟花瓣皺起,漸漸顯出泛黃的摺痕,如豆蔻少女一瞬間長滿皺紋。
她鬆開手,花瓣自她指縫間漏下,隨風飄落水面,漾開圈圈漣漪。
沈憶轉身離開。
身後蓮池中,一尾白鯉和一尾黑鯉以為從天而降一顆碩大魚食,爭先恐後地游過來,互相撕咬較勁起來,甩動的尾鰭將池水攪得暗流涌動,橫生波瀾。
*
傍晚時分,季祐風來朝陽宮陪沈憶用膳。
頭頂六角宮燈熠熠明亮,罩著滿滿一桌御膳熱氣騰騰,外面天空是初春時節料峭的黯藍,這個時令的黃昏天色,總透著點兒一切都無可挽回地狼狽落魄著結束的別離愁緒,叫人覺得格外惆悵。
晚風吹進店裡,帶著些許清寒,季祐風微咳了兩聲,無需人吩咐,便有幾個宮女小跑著去關窗。
遠處,幾個小宮女投來心疼的視線。
這位年輕的陛下素來待宮人和氣,輕易不會為難人,又長相俊美,小宮女們私下說起來,都暗含傾慕,也有那膽子大些的,敢在御前暗送秋波,可陛下從來都是但笑不語,沒寵幸過任何一個。
日子久了,她們也漸漸覺出來,陛下心裡眼裡,只有皇后娘娘一個人。
可如今,陛下犯了咳疾,皇后娘娘端坐著,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桌上擺了一道排骨薏米蓮子湯,布菜的宮女正要給沈憶盛一碗,季祐風瞧見了,抬手阻止道:「這個蓮子有些苦,皇后怕苦,不用盛了。」
她怕苦,這是很久之前沈憶對他說過的。
若是以往,沈憶必定把這好意承下來,最不濟也要說一句「陛下有心了」,可這一次,她無動於衷地用著飯,仿佛根本沒聽見。
季祐風緊了緊筷子,笑道:「阿憶可是還在為了沈聿之死傷心?」
沈憶抬起眼來,烏黑的眼瞳瞧著他,沒什麼情緒,她笑了笑,說:「可能吧。」
沒有否認,也沒有做任何解釋,而是一句似是而非的,可能吧。
仿佛有細密的刺輕輕扎進心臟,不算疼,但叫人渾身難受。
季祐風想起前幾日他接到的密保,他派去西南的人秘密失蹤,生死不知。
若無意外,她應該都知道了吧。
男人垂下頭,在人看不見的地方自嘲一笑,然後若無其事地抬起頭來,道:「大軍離京僅餘百里,想來,沈聿的棺槨不日便能抵京。」
沈憶執筷的手一頓,她朝他微微一笑:「大軍凱旋而歸,陛下心裡,應該很高興吧?」
季祐風看著她遠不達眼底的笑意,沒說話。
她在恨他。
在走出這一步的時候,他便已有所預料,他唯一沒有預料到的,是她會這樣恨他。
但既已走到這一步,他不會回頭。
他要把僅剩的最後一步走完。
季祐風放下筷子,雙手握住沈憶左手,垂眸輕聲道:「阿憶,還記得為朕過的第一個生辰嗎?」
「你帶著親手做的芙蓉桂花糕來看朕,祝願朕長命百歲,順遂康樂,記得嗎?」
沈憶沒做聲,當年在梁宮,她的確做了一盒芙蓉桂花糕為阿淮賀生,可如今季祐風提起,她腦子裡想的卻是去歲在梁地,她沒有送出去的那一盒過於甜膩的芙蓉桂花糕,有個人一口一口,吃了個乾乾淨淨。
季祐風卻將她的手握得極緊,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眼睛,眸底深處說不清是哀求還是絕望,低聲說:「阿憶,再好好陪朕過一次生辰可好?」
沈憶望他半響,驀的展顏一笑。
「好啊。」
十日後,便是萬壽節。
隨著萬壽節臨近,整個京城眼見著熱鬧起來,匠人們以彩畫和各色絲絛裝飾各大街坊,宮中各處殿宇廊道亦陸陸續續掛起洪福齊天的壽幅,走不出兩步就能聽到小宮女們興奮的嘰嘰喳喳。每年萬壽節,宮中特許低等宮人可以不穿青褐例服,換上喜歡的常服,她們一年裡就盼著這一天呢!
御膳房早早就定下了萬壽節當日的食單,送去給沈憶過目,花房當值的花匠更是忙得腳不沾地,又是延長梅樹的花期又是連夜催熟牡丹海棠杜鵑,力求在萬壽節當日能把宮裡妝點得花團錦簇,讓人眼前一亮。
沈憶全心全意地操辦這場生辰宴,連政事都放在一邊,仿佛眼裡除了萬壽節就沒別的事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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