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抬手用力地按了按眉心, 緩了片刻, 朝不遠處掉落在地上的佩劍走過去。
他傷得太深, 雖然下了猛藥, 卻也不過是飲鴆止渴, 身體由於失血過多已經十分虛弱, 根本撐不了多久,他必須要趕緊找到大軍。
沈聿慢慢走過去,彎下腰正要撿起劍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極細微的聲響,像是一莖細瘦的竹枝伶仃清脆地落在地上,微不可聞。
沈聿毫不猶豫地一把抓住劍柄,低頭俯身向前翻滾數圈,下一刻,一道刀光從他原本的位置划過,在夜色中閃亮如銀線,像暗河中忽然躍起的一線魚鱗波光。
沈聿在地上翻滾數圈才勉強止住身體前沖之勢,眼睫抬起,澄明月色下,竹林幽寂,一道人影仿佛憑空出現,背對著月光,面朝他持刀而立。
沈聿看著此人,緩緩吐出一個名字。
「蕭鷙。」
他果然也沒有死。
那人投來一束視線,居高臨下地打量著他,語氣中透著危險的玩味:「原來就算是大名鼎鼎的沈將軍,也會有這麼悽慘狼狽的時候。」
方才在地上滾了幾遭,沈聿剛包紮好的傷口又開始出血,須臾便將布條染得鮮紅,他以劍支地,慢慢站起身,道:「殺你,足夠了。」
蕭鷙眸色陡然一暗。
朦朧黯淡的月光下,男人渾身沾滿了泥土和鮮血,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看起來不堪一擊,可即便如此,這句「足夠了」還是像什麼言出法隨的金令般,叫人心底油然而生一種討厭的篤信。
蕭鷙死死攥著刀柄,掌心深深印出刀柄雕刻的紋路。
他永遠忘不了一年前的那個雨夜,他從滾滾雷聲中醒來,周圍嘈雜無比,都是來回奔走的人聲和腳步聲,他冒著大雨往主帥營帳趕去,就在幾步之遙時,看見了沈聿。
兵荒馬亂之中,年輕的男人衝破雨幕,單槍匹馬風馳電掣而來,閃電划過,映亮他冰冷鋒銳的眼眸,如殺神率千軍萬馬降臨人間。沖天而起的火光之中,男人微微側頭,隔著連成線的瓢潑雨簾,毫無感情地瞥了他一眼。
這一眼如死神冰冷的凝眸,凜冽殺意剎那間牢牢鎖定他,極致的恐懼瞬間瘋漲,蕭鷙大腦一片空白,脖頸仿佛被人緊緊掐住,難以呼吸,一直到沈聿收回視線,帶著他那被俘虜的父親揚長而去,他終於恍惚回神。
這是他和沈聿之間的第一次交鋒,他不戰而敗。
代價便是楚軍軍心動搖,大敗而歸,而他則屈辱地失去了自己的父親。
這一年裡,蕭鷙無數次夢到那個雨夜,沈聿這兩個字就像惡鬼一般無時無刻不纏繞著他,成為他的夢魘,執念,心魔。
他舉起刀:「死到臨頭還嘴硬,沈聿,今日你我便做個了斷!」
然而沈聿只是看了他一眼,聲音淡淡的:「你心有雜念,不是我的對手。」
「閉嘴!」蕭鷙怒目圓睜,噹啷一聲,舉刀砍來。
沈聿舉劍的手極穩,擋回了這一擊,腳下卻後退了半步。
蕭鷙眼睛死死盯著沈聿,一刀連著一刀,眼底充血,如一頭髮狂的猛獸。
他身上只有一些墜崖過程中的輕微擦傷,情況比一隻腳已經踏進鬼門關的沈聿好上數百倍,他不信就這樣還不能殺死沈聿,他不信!
殺意伴隨著憤怒在心口肆虐,蕭鷙出手逐漸變得毫無章法,並且越來越快,越來越粗暴,沈聿一退再退,手指幾乎使不上力氣,只能勉強避開要害。
沒多久,男人全身上下數道刀口,已然成為了一個血人。
可不論蕭鷙用了多大的力氣,找了怎樣刁鑽的角度,也只能在沈聿身上留下一道刀口,這個男人仿佛擁有不死之身,挨了這麼多刀,流了如此多的血,卻還能站得直,拿得穩劍。
蕭鷙愈來愈暴躁,被耗得差不多的耐心反覆在底線橫跳,他終於按捺不住,本該回防之時,他斷定沈聿已沒有反攻之力,冒險揚刀砍了過去。
下一瞬,他聽到「噗呲」一聲,利刃穿透血肉,蕭鷙緩慢地垂下眼,看到了深深沒入自己心口的劍刃。
眼帘抬起,是男人漆黑的眼眸,仍然像他初次見到的那般,冰冷漠然,冷厲狠絕。
「原來你剛才……刻意保留力氣,只為伺機……一擊必殺……」&="&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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